“诶呦呦,表姐放手!”
孟抗被孟遇安揪住耳朵,痛得龇牙咧嘴,嘴里只剩下哀求和卖乖。
孟遇安却不放手,只逼问道:“你到底为什么打他?”
“表姐松开我就说!真的!”
孟遇安哼了他一声,松开了手;孟抗揉揉自己的耳朵,满脸的不情不愿:
“是他污蔑表姐,我才打他的!”
“他污蔑我什么了?”孟遇安问道。
孟抗历历数来:“他先是说自己父亲姐姐受表姐重用,以此来和我套近乎。我没接他的话,他就说我辱没了表姐的门楣脸面,我一时生气,打了他一拳——可他不知悔改,反而迁怒于林盼姑娘、还污蔑表姐凌驾于法度之上,我又打了他第二拳。”
听了他这番讲述,孟遇安心中大概有了数,语气也缓和下来:
“抗儿,你从前被保护得太好,除了白狼坞的人,没接触过太多外面的人,也就不了解人情世故。在学堂官场,你总会遇到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他们或许不一定是坏人,只是不对付你的脾性罢了。”
说到这里,孟遇安扬手点了一下孟抗的太阳穴:
“可你若每每碰见和自己脾性相左的人,就动辄大打出手,把言语矛盾升级为肢体冲突,这世上的人岂够你打?你就是每时每刻都不休息,打到死也打不完。”
孟遇安的话让孟抗噗嗤笑出了声,可紧接着他的脑瓜子便挨了一敲:
“你犯了错,还有脸在这笑!”
孟抗捂着头嘟囔道:“那.....那我打都打了,还能怎么办嘛......”
孟遇安严肃道:“明天到了学里,你去给裴循道个歉,我也会给他父亲说一下我对你的处置。”
“对我的什么处置啊?”孟抗一头雾水。
孟遇安冷笑一声,讥诮道:“当然是打了你几板子,又罚你跪了几个时辰。”
“表姐真要打我罚我啊!”孟抗大惊失色。
“你这孩子怎么不开窍呢?”孟遇安又气又笑,“这些话不过是说给裴献之听的,这次我就不真处置你了。”
“......啊?”
面对孟抗一脸的惊疑,孟遇安收起了笑容,眸色沉敛如千尺深潭:
“我是主,他是臣,我能给他个态度,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者说,以裴循此人素日的作为,论理也该受些教训。这次就让他吃个亏,往后也收敛些。”
孟抗明白了孟遇安的意思,也不敢再与她各持己见,遂按下心中的不满,于次日向裴循道了歉:
“裴公子,那日是我冲动了,下手重了些,请你别往心里去。”
裴循自被孟抗殴打后,又遭受他白眼数日,根本想不到他还能来说句软话。
因此,虽然这软话听起来也没有多软,裴循仍旧受宠若惊,忙下了这个台阶:
“孟公子哪里的话,也是我那日措辞不当,让公子误解了去。”
孟抗这边刚道完歉,孟遇安就传来了裴献之,当面对他说道:
“裴大人那日对我说的事,我已查清了。抗儿年少气盛,一时冲动伤了令郎,实是他错了。抗儿现在挨了板子、也罚了跪,认真忏悔了自己的过错,裴大人可以宽心了。”
相比于裴循,裴献之更是受宠若惊:“临江王折煞下官了!”
他刚要再说些谦虚恭维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孟遇安笑着止住了:
“裴大人不必再多言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我日后也都不必再放在心上。”
趁着裴献之心中激荡还未平复,孟遇安又道:“重修蜀道,裴嘉立了大功。前些日子我说要叙议功封,可思来想去,总觉得金银田地太过俗气,就另想了一个好赏赐。”
“不知临江王所说是何赏赐呢?”裴献之赶紧顺着孟遇安的话头说。
孟遇安微笑道:“裴嘉志存高远,且天赋异禀,能为国效力、创不世之功,只怕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赏赐。最近几年,我一直在处理改组尚书省的事,初建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借着重修蜀道的东风,正好可封裴嘉为工部侍郎。裴大人觉得如何啊?”
裴献之不等孟遇安说完,就已经跪倒在地,千恩万谢道:
“临江王恩重如山,下官一家不知该如何感谢,唯愿生生世世效力临江王,永志不忘,不敢二心悖德!”
“裴大人真是欢喜糊涂了,又行起了旧礼,快起来吧!”孟遇安抬手示意,又道,“改组尚书省后,度支尚书这一职位便不存在了。裴大人这三年干得不错,合该晋升,待六部尘埃落定,我便封你为门下侍中。”
“多谢临江王!”裴献之不敢再跪,深鞠了一躬。
刚给裴家分发了好大一罐蜜枣,孟遇安当然对裴献之也有一些隐晦的要求,故意感慨道:
“天下已定,蜀道已通,三省六部已建,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你说是不是啊,裴大人?”
裴献之最会审时度势,早听出了孟遇安话里有话,但也默契地没有当面点明,只是拱手颔首:
“临江王宏才大略,不足十年便已率土归心,下官既感且佩。”
离了临江王府,裴献之胸中丘壑纵横,更兼心绪汹涌澎湃:
孟遇安方才之言,是明晃晃的要称帝啊!
虽然年初孟氏宗族的建立就已经可以说明这一点了,但今天孟遇安当着自己说出的话,才是把她心中所想表露得一览无余。
裴献之愈想愈深:“她建立宗族造势,算是给了朝廷一个缓冲的暗示——那么,她刚才对我说那些话,除了告诉我她的意思,又想要我帮她做些什么呢?”
不出片刻,裴献之就想清了孟遇安的意图:
“她这是要我带头上疏,引领群臣劝进!”
稍稍分析后,裴献之也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顾焱虽为中书令,但向来不爱在这种大事上出头。就算他支持孟遇安改元登基,要他牵头做“上疏劝进”这种没脸没皮的事,还是太为难他了。
贺令娴和陆幼薇虽然也位高权重,但她们和孟遇安的关系太过亲近。让这二人劝进,在世人看来,与孟遇安自己劝进自己没有任何区别。
陆煊就更不用说了,他的尚书令本就是个虚职,无权无势的人更做不了这种事。
冷眼遍观群臣,也就只有裴献之最为合适——他当年既有阵前倒戈的“厚脸皮”,现在就有上疏劝进的“厚脸皮”。
“洛水河畔初见君,此生便报君恩去。”裴献之自嘲道,“这最不重要也是最重要的一推,就由我来出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