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怀言一直惧冷,哪怕在冬春交替的现在,也在外套里面加了一层薄薄的毛衣,脸上的血色一直没回过来。
他们还是住在十楼那间房子里。
晚上回家他们都懒得点外卖也没钱点外卖,俩人买了两份泡面坐在餐桌上开始吃。
梁怀言穿着一件棉质的圆领睡衣,衣服空空荡荡的,像是塞了一团空气一般。
宋居声盘腿看着他晃动的衣襟,吓了一跳握住他的手腕“我靠!你这除了骨头就是皮,真就一点肉都没了?”
梁怀言乏倦地转开自己的手不想说这个事,吐出一个音节“嗯”。
他走去冰箱那边把电脑的插座插上,冷静无言地回到桌前迅速而优雅地吃着泡面。
宋居声看着心疼,毕竟从小到大都把他当弟弟一样护着,粗鲁地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脾气爆起来。
“梁怀言,你作贱自己给谁看?你个大男人能不能有点出息?”
“你他妈的自己要分,现在在这要死要活的,你是不是神经病?”
梁怀言眉头都没皱一下,当作没听到一般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面,只是客厅的灯光太昏暗,宋居声没看到他嘴唇都在抖。
看到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宋居声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他拎起来打一顿,胸膛剧烈起伏面上的肌肉绷得死紧。
“梁怀言,你要是还喜欢就把人追回来,不喜欢就放过自己,别演那副我和你分开有苦衷你得理解我的傻逼样子,没人理解!”他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揪着他的衣领往他心尖上戳“生活不是狗血电视剧,言清婉要是能理解你人家也不会对你视而不见,又是喜欢又要分开,分开后又要死要活的,就你现在这样,人婉婉明天和她未来老公订婚我都不好意思承认我是你这前男友的朋友,丢人!”
梁怀言看着他没说话,眼神渐渐空洞,紧抿着唇瓣很短暂的时间里就滚出两行眼泪,甩开他的手进了卫生间,抱着马桶把这几天吃的东西吐了个精光,心里难受地他想下地上打滚。
原来心是有感觉的……
时间越长他越懦弱,他怕她不会原谅自己连一起工作的机会都没了,他已经对她造成了伤害他有什么资格主动分开又提和好呢?
她是爱人不是玩物,他有什么资格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如果他提出来了那她会怎么想他?
想到这他抱着双腿坐在地上悲苦的笑了声。
爱人?他有什么资格说这话,有他这么喜欢人的吗?把她害地那么消瘦还想拥有她,他梁怀言凭什么?
时间越长他越懦弱,时间越长他越想她。
分手两个字像一把刀把他的心一瓣一瓣地切开,难受地他甚至呼吸不过来,想逃离这个世界。
客厅回荡着他粗重的呼吸声,宋居声放下了心,终于有情绪波动了,他倒了杯温水敲开卫生间的门。
梁怀言蹲在墙边,整张脸红得像刚出生的小孩子,脆弱又慌张,眼里还闪着泪水,脖颈上都是乌红的掐痕。
宋居声端着温水站在门边被他这副样子气笑了“我真是恨不得上去踹你两脚,又怕把你踹死,我像你老妈子似的。”
梁怀言没说话,坐在那像失去了魂。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宋居声穿着拖鞋蹲下来把水喂到他嘴边“既然那么喜欢她就再试试,你自己之前说生死天定,来去由我,你都忘了吗?”
梁怀言愣了半晌,瞳孔出乎意料地闪着光芒低声说“我去了,我出院的那个下午我就去找了她,但是我敲她的门给她发消息都没人理,她把我删了,我也找了她的哥哥,但是她的哥哥说让我不要再去找她,她不想见我。”
“你呢?”宋居声问。
梁怀言僵在原地边笑边落泪“我说好,她哥哥说再敢找她就让我烂学校里,永远进不了自动化的领域。”
他遮住眼睛哭的话都说不流畅“那一刻我知道……我跟她是真的在……两个世界,我没有能力。”
“我不得不承认”他看着天花板任泪水打湿衣襟冲刷面庞“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自卑了。”
宋居声极轻的叹了口气,想劝他和好瞬间熄了心思,梁怀言嘴上不说但他知道,他觉得屈辱。
他很骄傲,恐怕说出……自卑就已经耗费了极大的勇气。
“喝水。”他轻拍着他的肩膀,声音有些颤抖“你自卑什么?你怎么可能进不了自动化的领域?他还能渗入国家吗?国防会研发机器人,未来国企也会研发,你拿了那么多奖怎么会进不了?”
“你爷爷你爸爸怎么会让你烂?”
宋居声说到最后破口大骂“盛言有什么牛的?一群傻逼,你那么厉害他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真以为自己一手遮天了?也不看看自己在哪,真以为还在国外?傻逼。”
梁怀言接过水,情绪又平静下来,声音像是机器人,淡的几乎没有语气。
“我推开了她,我们再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他抬起眼睛看着宋居声“她的家人永远也不会原谅我,我不会做让她为难的事,她应该谈一段众所周知人人都祝福的恋爱,而这样的人不会是我。”
说完他似乎卸了所有的力,端着水靠在墙上,眼里好似有一汪深不见底的泉眼源源不断地往外渗水,而看不见生机。
卫生间被他弄得一片狼藉,他靠在角落里周身湿透了,湿漉漉的衣服紧巴巴地贴在身上,笔直突出的锁骨撑起的那块锁骨窝里湿的陷了下去,瘦得可怜。
宋居声穿的白色睡衣也被水汽弄湿了一块,听他说完这些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觉得梁怀言傻得不能再傻,傻得他都舍不得再骂他。
“那就换一个人,反正你俩都分了,从此她走她的阳关道,你走你的坦荡路。”他认命地把他扶起来“你又不是没了她不能活,你又不是找不到女朋友,你何必呢?”
“要我说还不如好好把业创起来,等有一天见到他跟那个傻逼说,你也就这点本事,出息点。”
梁怀言什么都听不进去,又或许他也不想听,愣愣地看着他,那眼神既羡慕又似乎在嘲笑他的天真,他靠在墙上仰起头笑了声。
“我也不是傻子啊,要是能换人,我早就换了。”他滑坐到湿漉漉的地上,眼泪无声地流淌“换不了,而且我不想换。”
宋居声翻了个白眼,把卫生间里的暖气灯打开怕这个药罐子又病了。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你放什么屁?只要你想没什么办不到的事。”
黄色的的光黏在深灰色的衣服上,他看着那刺眼的灯光眼睛都没眯一下,话语坚硬的能刺在墙上,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深刻“也许吧,但我不想。”
这话出来的一瞬间,宋居声心里什么“轰”的一声倒塌地分毫不剩,竟莫名地觉得眼眶发热,眼前变得明朗,心里鼓胀。
他似乎知道了,知道为什么梁怀言喜欢《霍乱时期的爱情》这本书了。
他本就是不论经年,不管曲折,不看结果只看一人千万次的人。
梁怀言被抽干了精力,闭着眼睛任由情绪肆意地占有击溃他,他太难受了,浑身都痒,却不知道痒在哪。
他彻底没了力气,宋居声几乎是把他脱去了房间,肩上就像扛了一个被掏空了灵魂的活人,除了呼吸什么也没有,周身也像水球,又湿又重。
“你干什么?”
梁怀言看着宋居声拿出一件衣服,毫无精神地问。
宋居声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从小就冷冷清清的自认为的最好的兄弟哪儿来这么多耐心,他几乎可以举着手说对他未来的孩子都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待遇。
“换衣服。”
他把他房间的空调打开,准备把干毛巾套在他头上给他擦头就见这个人抿着唇浑身写满拒绝。
“你先出去我自己换。”他转过身。
宋居声再次被起笑,吊儿啷当的说“嘚,都是男的矫情个啥,你有的我又不是没有,你给我看我还不乐意,好好的妹子我不看跑来看你。”
他出去,梁怀言才慢吞吞地把衣服换了,从口袋里把她曾经送的小玫瑰装到这件衣服口袋里。
静了许久,他像是终于忍不住一般哽咽出声,声音哑的几乎听不见“对……不起。”
敲了两下门,宋居声进来提醒他吹头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呆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