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人都极为熟络,崔筠清直接将沈夫人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又将沈昭安排在崔颢旁边,顺手拉着女儿和庶女都坐在她身旁,沈成安位列最后。
大夫人愈发觉得生气,崔筠清做姑娘的时候就喜欢插手府内各种事务,如今作为姑奶奶回家仍然大包大揽,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
见太夫人看崔筠清的眼神满是慈爱,一点没在意她反客为主的行为,故意轻咳了一声,说道:“大妹妹回府就是娇客,哪能让你张罗座位,母亲一会好责备嫂子不懂待客之道了。”
她这话明显是在指责崔筠清喧宾夺主,但崔筠清只当没听见,依旧面带微笑地看着众人。
大夫人见她如此,心中更是恼怒,忍不住又开口道:“咱们府上向来讲究规矩,三爷和沈昭虽然定亲,却未成婚,大妹妹这样安排,怕是不好吧。”
她话里话外都说崔筠清是客人,崔大老爷哪能听不懂,特意侧头看她一眼,眼里都是警告的意味。
大夫人却不以为然,侧过身子,不去看他。
太夫人在众人身上巡视一圈,浅笑着说:“崔府什么时候都是筠清的家,她想坐哪就坐哪。今天也没有外人,大家都随意点,你就别操心了。”
大夫人见婆母只帮着崔筠清说话,连规矩都不管不顾,脸上甚是不悦,但还是强撑着说:“可是……”
崔太傅突然打断她的话,笑道:“好了,不要再说了,都快些落座吧!”
崔筠清得意地看向大夫人,“大嫂嫂,我知道你是个知礼守节的人,只是今日咱们一家人团聚,也不必过于拘泥繁文缛节,大家随意一些才更显亲昵呢!”说着,她还拍了拍沈夫人的手,行为甚是亲昵。
大夫人虽然心里不快,但见崔太傅已经表态,也不好再坚持,只能应道:“大妹妹说得是,是嫂嫂想的不周到了。”
就在这时,一丫鬟走了进来,通报道:“镇国公夫人和小姐到。”
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门外。
镇国公夫人进门就笑道:“听闻崔府大姑奶奶回府探亲,我特意带筱惠过来讨口茶喝,沾沾贵府的喜气。”
太夫人热情地回应:“劳烦国公夫人费心,请快快入座。”
此时母女二人已经重新梳妆打扮过,佟筱惠头上挽了个简单的月牙髻,发间插着宝蓝吐翠孔雀吊钗和蝴蝶金钗,身上穿着绯红色彩蝶锦衣,搭着百褶罗裙,虽然也明艳贵气,却比照之前的打扮逊色不少。
尤其佟筱惠和沈昭同时穿着绣蝶锦衣,佟筱惠是金钗配绯色衣裙,沈昭则是玉钗配粉衣,两人这么一对比,愈发凸显沈昭清丽婉约,细腻温柔。
崔颢笑着看向身边人,轻抚头上的玉冠,示意两人搭配的刚好。
沈昭则摸了摸腰上蝴蝶荷包和白玉佩,莞尔一笑。
一样的佩饰,一样的荷包,两人仿佛天生一对。
他们二人的互动都落在对面崔少卿的眼里,只觉心里发酸,嫉妒得发狂。
大夫人立刻站了起来,先是看了二房一眼,随后才走到国公夫人身边说道:“国公府诸事繁忙,夫人还能抽空来访,我们蓬荜生辉啊!”
她一边说话,一边睨视沈夫人,好像在炫耀亲家身份高贵。
崔清佑和二夫人自然明白大嫂的意思,崔颢和沈家人坐在一起,镇国公夫人自然也要坐在她身旁。
故而夫妻二人连忙挪位置,留出两个空座。
大夫人就势拉着镇国公夫人和佟筱惠坐在自己身旁,满脸笑容地招呼儿子:“少卿,这段时间总是下雨,你和筱惠应该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吧?”
佟筱惠微微侧过头,含情脉脉地望着崔少卿。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站在崔少卿身后的秋娘身上,顿时皱起眉头,面露不悦之色,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大夫人,她怎么会在这?”
她虽然同意秋娘进府,却没想到这么快,崔少卿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秋娘听到佟筱惠的质问,心中不禁一紧,下意识地朝崔少卿靠过去,从侧面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仿佛在寻求庇护。
大夫人略微有些尴尬,一时间没想好说辞。
镇国公夫人再次沉声追问:“大夫人,再有半年筱惠就要嫁进来,总不能什么猫啊狗啊的都往崔少卿身边放。”
崔少卿眉头紧蹙,肃声回道:“国公夫人,秋娘一个人无亲无故,我娘见她可怜,才将她接进府里。”
镇国公夫人却不买账,当下便冷笑道:“哼,崔家的规矩就是这样吗?我正在问大夫人,你一个晚辈竟敢插嘴!”
佟筱惠有母亲做靠山,马上挺起了腰板,同样用眼神谴责崔少卿。
大夫人心中顿时不悦,过去沈家从未如此不客气,沈夫人即使不满意,也只是私下跟她说,绝不会当众让她难堪。
沈昭面带笑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闹剧。
过去,父母和哥哥一直碍于她的面子,怕她以后在大夫人手下受磋磨,所以才会忍着性子。
镇国公府仗着势力庞大,又有贵妃撑腰,在外面向来不肯轻易低头。
大夫人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只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回道:“不过是个通房丫头,说到底也就是个下人,国公夫人没必要放在心上。”
镇国公夫人可不是好糊弄的人,她掌管国公府多年,岂能让秋娘轻易蒙混过关,厉声问道:“既然是下人,可有卖身契?是死契还是活契?”
对于下人来说,若是签活契,就可以花钱买回自由身,死契却不可以,婚嫁、转卖甚至生死都要掌握在主家手中。
秋娘一直自诩良家女子,即便进崔府,也是被崔少卿用小轿子抬进来的,吃喝用度都比照姨娘的份例,根本没签过卖身契。
大夫人见儿子上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被镇国公夫人当面质问,竟不知怎么回答。
崔太傅见场面僵持住,果断做出决定:“既然是下人,就要按照下人的规矩来办事。老大媳妇,回去后你就把卖身契签了吧!”
秋娘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仿佛失去了所有血色。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崔少卿,嘴唇微微颤抖,轻声唤道:“少卿......”
太夫人知道镇国公夫人难缠,不想节外生枝,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大声说道:“筠清,你不是说给大家带礼物了吗?还不快拿出来让我们瞧瞧!”
崔筠清笑着站了起来,语气轻快地说:“哎呀,瞧我这记性,还得让娘提醒!来人啊,快去把礼物都抬上来!”
秋娘怎么也想不到,仅仅妇人间的几句闲谈,竟定下了自己的生死荣辱。
她想要的是一辈子的风光荣耀,而不是区区下人的身份,否则她为什么要付出那么多!
秋娘感到深深的绝望,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死死盯着崔少卿。
崔少卿虽然面色不虞,却只能沉默不语。
这种场合根本就没有他说话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