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后,在云州城内刑曹厅二堂,田司马在中间主位上端坐,旁边下手站着云州城的判官、推官和两个户曹。田司马很认真地听了判官的汇报,越听眉头越拧成了疙瘩,这件案子越来越有些超出了他的想象。
田司马有些疑惑,他问那个判官:“你是说根本没有什么马棚,只有三间土屋?也没有其他的行迹?”
那个判官连忙上前说:“大人,我们确实没有发现什么马棚、围栏,只有三间遗弃的土屋。周边的村民也没见到有大批马队经过,只是那日在附近见到三三两两的马匹向南去了,大概是马贩子贩卖马匹到代州或是忻州、太原府!”
“这是怎么回事?总不至于二十个人都说谎吧!他们的马来路不明,可是去向更是扑朔迷离!这案子怎么了结啊?”那个推官也想不明白。
田司马想了想说:“贾家老三确实叫贾良,可是和这伙人说得不一样,外貌言谈都不对,感觉应该有人假借贾家的名义骗了他们,可是人证、物证什么都没有!”
其余的几个人都有些无措,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在一旁等着田司马示下。
田司马坐下喝了口茶,缓缓后然后说:“这样吧!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使用假银锭该定什么罪?”
一旁的推官赶忙答话:“此案主犯按律当斩,抄没家产,协从徒十年,或充军。”
田司马听完说道:“就这么办吧!他们说的也无从查起!只按照使用假银锭治罪!三个主犯斩了,其余人充军到汾州,反正那里缺人。”
其余几人一听,感到这事查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索性先法办了这些盗马贼也对,于是齐声说:“是,大人英明。”
田司马又转念一想说:“那个贾良抓起来先关他半个月再说,现在云州城缺军饷、缺钱粮,让他们贾家拿钱来赎人。不管怎么说他们这几年挣了不少黑心钱,树大招风,引来了盗匪,于城防治安不利,给他家个治家不严,行为不端,惹祸生事的由头,好好整治整治!细节名目你两人去琢磨着办!我只要钱粮!”
推官和判官两人对视一眼,立即齐齐领命,心想这可是好差事!怎么也得多罗列些罪名,让贾家出出血!
田司马此刻心里还在想,如果盗马贼说得是真的,在云州境内会有什么人能把这事办得如此干净利索,不留一点痕迹呢?太令人匪夷所思了!随即他摇摇头,将这些念头都抛开,提醒自己眼前最紧要的是筹备开年的战役,他已经得了塘报,河东军和昭义军完全撕破了脸皮,明年将是双方的死斗,盗马贼的事毕竟是小事,不能再伤神考虑。况且左屯县和右卫县好几个村被契丹部落和幽州军袭扰,庄稼还没收回来,在地里便被抢了。没有粮食,这些村民只能当流民乞丐南下求活路,云州城里的粮食要备着军需,这些人安置不下来,很可能引发内乱。田司马越想事情越多,最后只将所有这些庞杂的念头丢掉,命令两个属下:“抓紧时间去办吧!办得不要招摇,要实惠!!”
此刻在双梁村团练营驻地的窑洞里,冯老大安排道:“朱副使,每隔一段时间牵几匹马去代州卖了,换成其他马匹,慢慢将契丹马都换成吐蕃马,谁问都是做生意挣钱买的,此事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漏!”
朱胜笑呵呵说:“大人放心!我一定谨慎安排!管保不出问题!”
穆有粱在一旁说:“此事事关重大,到此我们不能再和任何人多说一句!”
孙二哥点头说:“我们也不用起誓,但人人到死也不能透露给其他人。甚至连老婆、孩子也不行!”
大家听完都齐齐点头。
李老夫子接着安排:“等马匹换的差不多,从善堂和两个村里调十个人专门养马、驯马,让杨马倌好好教教他们,以后我们自己也有了马场,不能丝毫马虎;团练营的士卒人人都要学会骑马,还要学会马上冲杀射箭,不然白花这么大力气弄来这些马,不能放在那里看着!”
冯老大点头说:“夫子说的对,冬天闲暇团练营士卒都要学习骑射,以后这些马就是我们的腿!”
张老道也说:“近期我们也不再有其他行动,安稳做好生意,隔三差五从铜矿场把马牵回来,不能惹人眼!”
屋内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五年来一起艰难熬过来的人,心里明白有如今的家业得来不易,也明白张老道这话的含义,都齐声称是。
第二日双梁村的云盛堂和团练营都恢复了正常运转。孔盛冬和李知行回了南货铺,两人都觉得需要好好谢谢卢琬,但一时也说不上来怎么谢合适。
李知行笑了笑,若有所思后说道:“卢琬喜欢来上泉镇,要不让她来好好住上一年,你天天陪着吃喝,陪着周边看看景色,陪着去代州玩上几天?”
孔盛冬笑骂:“你这是变着法子给我找事啊!来了住就住,陪什么啊?还三陪?”
李知行说:“卢琬这次立了头功,不这样表达不出咱们的诚意,冯大哥不是说了,让你好好答谢人家嘛!”
孔盛冬说:“那要不在上泉镇给她家买一处小宅子,以后等她父母年迈干不动,可以搬到上泉镇养老,只是怕她父母故土难离啊!”
“你这是收外宅吗!?媳妇都没有,就想着安置外宅,有些早了吧!”李知行逗着孔盛冬说。
孔盛冬一听气得骂了李知行两句,不想和他再多说什么,收拾衣服出了南货铺的门。街上商贾如流,各家商号生意兴隆,孔盛冬自己在镇上来回走了一圈,在上泉镇内浓重的商业氛围中,他似乎感到了一丝无从言说的异样。
等回到南货铺那一刻,孔盛冬突然明白了自己异样的感受从哪里来的,镇上人多了,多的不只是商人,是流民、乞丐、异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