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联盟总部,石蚕半躺在虎皮椅上,双腿随意地搭在面前的台子上,手里捧着花生米,一粒一粒地往嘴里送着。
“帮主,卷柏那家伙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属下带人将京都内外都搜了一遍,那家伙手脚经脉尽断,舌头也被割了去,就算把他扔到大街上,他也掀不出什么风浪来。公子何必执着于他呢,说不定,他早就过了奈何桥,找阎王爷转世投胎去了。”
石蚕手中扔花生米的动作一停,不经意地看了那人一眼。
一颗花生米朝着他胸口袭来,一时来不及闪躲,硬生生地被击中,只见那人捂住胸口,抬头一脸惊恐,跪在地上,“属下失言!请帮主恕罪!”
“下不为例!”石蚕垂眸,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继续吃着花生米,嘴里不忘叮嘱道,“公子的话,照做就是!”
“属下谨记!”说的简单,卷柏拖着不到半条命,若是活着,早被他们找到了。即便心有怨气,他也不敢说出来。今日能保住一条命,是帮主看在他为其拼过命的份上,若是在公子面前,他这条命,早没了。
见手下领命离开后,石蚕悠闲地躺在椅子上。
刚躺下,便听到椅子扶手处的铜球发出异响。
石蚕一个鲤鱼打挺,将手中的花生米尽数扔在地上,双手用力拍了拍脸,让自己显得谨慎些,而后用力转动铜球,椅子后赫然出现一道暗门。
暗室内,见到背影,石蚕恭敬地停在原地,憨笑着,“不知公子到访,石某这儿什么准备都没有……”
“无妨。”男子站在架子前,背对着石蚕,紫色发带的末端散落在墨色长发上,单从背影便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贵气。
石蚕见他不说话,心里泛起了嘀咕,这段时间,他们都是奉命行事,也没有出过什么差错,想来主子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石蚕僵直着身子,瞄了一眼自己的脚尖,一脸哭相。他又不会读心术,谁能知道主子心里在想什么。
“石帮主。”轻抚过身前的青釉观音像,视线在暗室内的架子上一一扫过,架子上除了稀有的玉器古玩,便是一些大家的字画典籍。
“属下在!”石蚕连忙眼神坚定地回应着。
“你这里,东西倒是不少。”男子转过身,坐在椅子上,笑意不达眼底。
“回主子,这些都是前些年耿恺给属下送来的。”石蚕对着男子憨憨地解释道,“您也知道,我石蚕就是大老粗一个,不懂什么文人雅趣,耿恺给我送这些东西,我就是看着这些东西还值几个钱,就留下了。没成想就堆满了……嘿嘿……”
“这些东西,切忌出现在市面上。”男子警告道。
“是!”
“你那个手下,不必再查了。”
“是!”
“被派去昌州和刺杀白敛的人,统计出来,另有任务交待。”右手手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桌面,眸中盛满算计。
“是!”
男子将一张折好的纸条放在桌面上,“任务和地点,相信你不会让本王失望。”
石蚕这才迈开步子,走到桌前,虽说他是个粗人,却也识得些字,随手抓起纸条,双手展开,纸条上的字尽收眼底,黑瞳紧缩,透着一丝难以置信,不确信地将纸条上的内容再次细看了一遍,“主子,这……”毕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这做法也太不是人了。
“怎么?”男子邪魅一笑,“觉得本王残暴嗜杀?”
“属下不敢!”石蚕低下头颅,不敢直视男子的眼睛,“主子这么做,自然有您的道理。”声音依旧保持着镇定,颤抖的小腿肚早已出卖了他。
“哦?既然你觉得有道理,不妨告诉本王,这道理何在?”男子并没有轻易放过他。
“这……”石蚕脸色难看地抬起头,讪讪笑道,“属下愚钝,不懂这背后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属下只知道一件事,主子这么做,一定是为大局着想。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也是不得已的做法。主子放心,这帮兄弟的妻儿老小,属下一定会照料好,定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嗯。前几日宫里送来了一件来自西域的软玉佛雕,明日让人取来,补齐你这里的空缺。”男子瞥了一眼架子上的空格处,看似无意地说道。
“谢主子赏。”他石蚕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就喜欢收藏一些稀罕物。尽管这些物件都见不了光,可摆在这里,心里就被一种幸福感充盈,甚是满足。
沂王府西苑,听之单手撑着脑袋,蹲在院子里,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在地上缓慢爬行的蛊虫,一旁的大黑坐在素舆上,担忧地看着。
在沂王府的这段时间,双臂的经脉已经恢复大半,求死的心也随之活了过来。
“大黑,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将师傅救出来?”听之的声音有些颓败。他不知道殿下和他的哥哥们在筹划些什么,没错,从小到大,他都是受保护的那个,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被蒙在鼓里,上次殿下去要药王谷求医,这次师傅被陷害。除了在王府傻傻地等着,他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瞧着他这般模样,大黑张着嘴,安慰的话注定是说不出口的,只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急得他额头直冒汗,双手费力地推动着素舆,拼尽了力气,来到听之身前,颤抖的手,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大黑低下头,双眼紧紧盯着虎口处的刺青,另一只手拽住衣袖,将其遮住。他深知自己是什么身份,他的身上背负着数百条人命,注定是不能安稳度日的。
“算了,跟你说也没有用。”听之将蛊虫收了起来,嘴里嘀咕着,站起身来,对着大黑交待了一声,“我今天就不陪你了。”说完,便朝着庭外走去。
大黑待在原地,望着听之远去的背影,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任伯,殿下不在家么?”听之在王府中找了一圈,也没见到紫沂宸的身影。
“殿下一早便出府了。”出门前还交待了他,要看好听之,不让他出门。
“哦。”听之看似沮丧地垂下脑袋,眼睛却直溜溜地转悠,殿下不在家,行之哥也不在,正是他出门的好机会。
“听之啊,你还是乖乖待在王府,等殿下他们的消息,啊。今天就跟在我身后,就别想着出府了。”任伯哪里看不出他的小心思。不容拒绝地交待着。
“哦……”这次,是真的死心了。
天未亮,紫沂宸穿着便服,只身骑马离开了京都。
经坊间流言蜚语后,朝堂中对楼岑忌惮的人更多,他很清楚,若不快些,迫于流言,楼岑的命,他会保不住。
这样的事,他绝不会让它发生!
眼下找道了突破口,他不可能错过。
京都外向西十里,一座荒山盘踞在群山之间,相传这座山在百年前被仙人诅咒,无论当地人在山上种什么,如何细心照料,山上仍旧是光秃秃的一片,一丝生气都没有。荒山的形状也诡异的很,像一只凶兽匍匐在地,张着血盆大口,便是洞穴的入口处,洞穴深数百丈,可容纳数万人。
紫沂宸将马匹拴在洞口不远处,走过竹桥,来到洞口。
步行数十米,光线整个暗了下来。
越往里走,光线越来暗,气温越低。
这里,实在不像有人居住的地方,丝毫没有活人的气息。
沿着洞穴往里走,在不远处看到了一座桥,桥头立着一块牌匾,两边悬挂着灯笼,灯笼忽明忽暗,依稀可见牌匾上的两个字,‘酆都’。
酆都,传说中的鬼界。
在京都生活了这么多年,紫沂宸对此地一无所知。
“公子来此可有凭证?”紫沂宸正准备迈步向前,却被一个沙哑的声音制止。
紫沂宸这才发现,牌匾下靠着一个穿着灰布衣衫的老者,花白的头发散乱在脸上,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手上提着一个破旧的纸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幽’字。
见紫沂宸没有反应,老者伸出右手,沙哑的嗓音变得凌厉了几分,“公子来此可有凭证?”
紫沂宸从腰间取出一块金币,递给老人。
老人将金币收进腰间的布袋中,站起身,对着紫沂宸点点头,“公子随我来。”
紫沂宸跟在老人身后,走过桥,这座桥横跨水面,水面波光粼粼,却又透着一丝诡异。
“公子第一次来酆都吧。”老人提着纸灯笼,走在前侧,带着路,听着踩在桥面上的脚步声,似乎察觉到紫沂宸的动作,停下步子,“这座桥叫奈何桥,通往冥界。”
“老伯,此地为何如此命名?”紫沂宸环顾着四周,这个地方的灯火幽暗,若不是很快适应这里的光线,他根本不会注意到,桥的两岸,也就是石壁之上,修有石道,石道上都是人,或站着,或坐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移动,可惜灯光太暗,他看不清众人的表情。
老人闻言,低低地嗤笑了一声,“你瞧瞧这两边的,哪里有一点人样儿,来酆都的,怎么会是人呢?都是半人半鬼罢了。”
老人说完,并没有顾及紫沂宸会怎么想,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刚下奈何桥,衣襟被一只手紧紧抓住,紫沂宸低头一看,是一张黝黑的脸,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见自己看着他,露出一排牙齿,冲自己嘿嘿笑着。
“筛子,快点放开!”老人见状,勾着身子,拉着那人的胳膊,试图将他拉开。
无奈,被唤作筛子的人,将紫沂宸抓得太紧,没有一丝放开的意思。
“筛子!”老人对着刷子呵斥道,“再不放开,今晚就让你去守炼狱!”
话音刚落,筛子就放开了紫沂宸的衣服,一脸失落,一步一回头地走远了些。
“公子别在意,这孩子刚来酆都不久,不懂酆都的规矩。”老人替筛子解释着,心里却生出疑惑,筛子虽是刚入酆都不久,一直都是安静地待在角落里,除了平日里拿一些吃食,从来没有过激的举动。
“无妨。”紫沂宸看着筛子离开的背影,总觉得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