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族领地内,一个身影谨慎地潜入主帐中,在主帐中搜寻了半天,也没有发现赤火芝藏在哪里。莫不是赤那将赤火芝随身携带。犹豫再三,准备退出主帐。
恰巧这时,赤那走进主帐,对上岩雀惊愕的神情,调笑道,“这不是沐樾身边的岩雀么?来我狼族所为何事啊?”
“见过狼王。”岩雀敛住慌张的神色,站在原地,等待赤那发话。
赤那越过岩雀,坐到上方的虎皮凳上。“郸城一战,折损我族上千名将士,郸城也没有如约奉上。现在让你过来,沐樾是有了什么新的指教?”语气里尽显不满。
“郸城一事,是有人从中作梗,非我等之意。”岩雀解释道。
“哦?一句有人从中作梗,横加阻难,就能换回我数千族人么?”赤那依旧摆着一张笑脸,笑不达眼底,“你此番来我狼族,是为了找赤火芝的吧。”为了一颗小小的赤火芝,便将自家的城池百姓交予敌人,这沐樾,也是个狠人。
岩雀自知理亏,不敢耽误沐老大计,却也不想看到大小姐郁郁寡欢,“烦请狼王将赤火芝交给在下,沐老答应的事,决不食言。”
“好一个绝不食言!”赤那站起身,怒斥道,“给你个机会,回去告诉沐樾,本王再给他三日,三日一到,若还未将郸城送到我手上,我们先前的约定,便不作数了。”
“你!”岩雀气急,想拔剑相向,营帐外不知何人已经围满士兵,放开握在剑柄上的手,抱拳说道,“届时请狼王奉上赤火芝!”
说罢,岩雀消失在主帐之中。
“二位!这热闹要看到几时啊?”赤那坐回虎皮凳上,指腹抚摸着腰间的狼樾刀,对着空荡无人的帐内问道。
“你小子,倒是比你那死鬼老爹强上几分。”熟悉的嗓音响起。
焱燚推着坐在素舆上的紫焱,出现在帐内。
“焱叔,别来无恙啊。”赤那连忙站起身,走到紫焱面前,右手横在胸前,朝他致意。
“焱燚弟弟倒还是原来的样子,瞧着一点也没长啊。”赤那放下右手,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站在对面的焱燚,打趣道。
焱燚根本就不想理他。要不是老爹要来,打死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这人私底下永远是一副欠抽的模样,讨人嫌!
“也不是哪都没长嘛。”这脾气就收敛了许多。若放在以前,早就对他破口大骂了。
“你小子与沐樾联手了?”紫焱轻飘飘地扔出一句。
“焱叔,您还不知道我嘛?”赤那猜到闫家堡会派人前来,想过焱燚,却唯独没有想到焱叔会亲自来。对上紫焱愠怒的神色,赤那解释着,“狼族与赤翎相安无事这么多年,要不是闫家堡,数十个漫长的寒冬,狼族是度不过去的。”瞧着焱燚频频点头,赤那轻笑。
“可是狼族不能一直依附于闫家堡,总要找到自己的出路。”
“所以你的出路,就是勾结沐樾,反咬赤翎一口?”焱燚最看不惯赤那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燚儿~”紫焱唤了一声,制止住自己的儿子。一遇上赤那,小孩子心性就显露无遗。“跟沐樾合作不是最终目的吧?”
“还是焱叔懂我。”赤那来到紫焱身后,将素舆推到桌前,给他倒了一杯茶。“十几年前,父辈未完成的,我想替他完成。”狼族不能继续在荒原中漫无目的地生活下去。“与沐樾合作只是表象,他以赤火芝为由,答应奉上凉城和郸城,失了凉城,赤翎的陛下不会无动于衷,必定派兵前来。我不过是将计就计,逼他来和谈。”谁料,事情比自己料想的要容易得多,他与紫沂宸不谋而合,都想促成互市之事。
紫焱眼神深邃,没有说话。两国互市,是他们一辈子未能达成的,对前狼王来说,也是一大憾事。
“即便如此,你也该提前通知一下我们。”那个长风又不是只会吃肉,飞一趟闫家堡根本不需要多久。
“焱燚弟弟,既然是演给别人看的戏,当然是越真实越好。若是提前告知,那日郸城一战,就没有那么精彩了。”赤那坐在焱燚对面,笑着说道。
焱燚一时语塞,他说的倒是有道理。
“互市一事,你作何准备?”紫焱右手放在膝上轻点着。
“作为互市的诚意,狼族可以清理掉横在两族之间的沙寇。”赤那说道,“其余的,就要看赤翎怎么做了?我再怎么精于算计,总不能干涉赤翎的朝政不是?”赤那朝着两人无辜地笑着。
“若沐樾知道你说的赤火芝只是一个幌子,一定追着你跑遍整个北疆。”这个人总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别人不知,他可是知道,他们狼族根本没有什么国宝之说。赤火芝难寻,本就世间少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这个流言都散播了出去,搞得人人尽知。
“焱燚弟弟,你说,除了我们几人,谁会知道传说中的狼族国宝不复存在呢?更何况,现在是他沐樾违背承诺在先,我这国宝更没有必要拿出来了。”
“你小子,一局棋下得绝。”紫焱赞赏着。一方面以赤火芝要挟沐樾,奉上郸城,一方面不告诉紫沂宸真相,让他清除内贼;无论如何,两方必然出现争斗,无论谁输谁赢,都不影响他坐收渔翁之利。
“焱叔,我这不是为狼族未来考虑嘛?”赤那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若是沂王没有能力将沐樾除掉,这样的人,无法成为狼族共事的盟友。”对于紫沂宸,他是欣赏的。但是,共谋国是不能仅靠他欣赏就行。
“我明白你的意思。”紫焱理解赤那的做法。“你既给了他们彼此三天的时间,那我且等着三日后的结果。”说完,示意焱燚推他离开。
瞧见焱燚乖乖站起身,推着素舆就往外走,赶忙阻止道,“焱叔和焱燚弟弟要不先留在狼族?”
“我这双腿怕是受不了你这里的寒气。”紫焱推辞道,“互市一事,放开手去做。”
“好!”赤那看着紫焱的苍老的面容,无比认真地点头。
“沂宸,诺海派人送信提醒,一月之约,还剩三日。”止戈的一月,北界的百姓安稳地生活着。
“三日足够了。”紫沂宸看着京都的方向,前几日收到行之的信,白敛已经在来郸城的路上,便是为了两族互市一事,至于内贼一事,时机一到,必露出马脚。
第一日,紫沂宸在闫家堡周围晃悠了一天。
第二日,白敛到达郸城,紫沂宸陪他在城内逛了一天。
诺海收到探子传来的消息,一头雾水。最后的三天期限,他竟然悠哉悠哉地陪好友逛街,那个新来的钦差也不务正业,赤翎皇帝不是派他来谈互市的么,他在凉城等了一天,也没见半点影子。
明日就是最后期限,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办!
第三日,紫沂宸依旧没有什么特殊举动,盯着紫沂宸的探子看着他走出营帐之后,来到城外的湖边,坐在那里钓鱼,这一坐,就坐到了黄昏落日。
探子回禀诺海的时候,诺海搞不明白,紫沂宸到底在耍什么心眼儿。沐樾那边也迟迟没有动静。他只能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夜间,一个身影从郸城军营驻扎地偷偷跑了出去,来到郊外的荒山,对着夜空吹了一声口哨。
不过多时,岩雀出现在那人面前,揪住那人的衣领,怒吼道,“你可知太子殿下等不了多久!为何这么久不见动静?”
“大人,沂王殿下与狼族的诺海达成了停战协议,属下只是副将,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让我军溃败?”那人看似恭敬,语气轻慢,“更何况,属下未收到主子示下,自当按兵不动。大人如此心急,就不怕坏了主子的大计?”
“薛荣!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岩雀被他的一番话打得措手不及,稳住声音,命令道,“沐老有令,今晚行动!”
没错,从军营驻扎地偷摸出来的人正是戴朝亮的副将薛荣。岩雀的命令,他丝毫不放在眼底,“大人,不是属下不听命,请大人拿出令牌,让属下一睹。您这空口白话的,属下实在不敢轻举妄动。”薛荣是沐樾埋在军中最深的一颗棋,没有亲令,决不轻易出动。
“薛荣你好大的做派!”岩雀瞧着眼前这人,眸光一沉,心里闪过一丝杀意。
“大人,属下这也是为大局着想。”薛荣吊儿郎当地说着,一点也不把岩雀的怒火看在眼里。
“沐老的令牌!”岩雀从腰间掏出一枚紫玉令牌,毫不客气地朝薛荣的脸砸去。
“你!”薛荣闪身躲过,单手接过令牌,确认上面刻有“樾”字,满意地勾起嘴角。
“我不想等太久!今夜没有行动,你以后的祭日就定在明天!”岩雀走到薛荣身边,刚准备抽出他手中的令牌,不成想,薛荣后撤一步,躲避开来。
“薛荣你什么意思?”岩雀错愕,意识到不对劲,飞身上前,想夺下令牌,却被他一一躲开。
“你不是薛荣!你是何人?”薛荣的轻功没有这么好。
“呀~暴露了呀,我还想跟你多玩一会儿呢!”“薛荣”摊开手掌,无奈地说着,少年的嗓音配上中年的面容,显得格外突兀。
只见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真容,俨然是本该远在京城的听之。
“薛荣呢?”少年轻功卓绝,想在他手中抢回令牌,非轻易之举。
“你说的薛荣啊,喏,在哪里呢!”听之将手中的人皮面具扔在地上,下巴微扬,示意岩雀回头看。
岩雀这才发现,在他与假薛荣纠缠的时候,周围早已被赤翎军队包围,本该与他碰面的薛荣,此时被捆绑着,嘴里塞着棉布,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想大声喊,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沂王一行人站在月光下,表情清冷。
这一刻,岩雀内心无比清楚,大小姐托付给他的任务,他无法做到了。沐老的令牌,他也无法取回了。怪自己过于心急,未能识别小小的易容之术。
岩雀并没有把军队看在眼里,抬头望了一眼清寒的月色,终是可望而不可即了。
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嘴角流出一抹黑红色的血迹,整个人倒在了黄色的沙土上,右手伸出,仿佛试图抓住些什么。
听之赶忙飞身接近,给他检查着,接着有些垂头丧气地对着不远处的紫沂宸说道,“殿下!他死了!”后槽牙里塞了致命毒药,毒素迅速在经脉中扩散,已经无药可医了。
“倒是忠心护主的人!”一旁的戴朝亮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身侧的薛荣。相较之下,这个薛荣,就是沐樾选错的棋子了。
“将他就地埋葬吧。”紫沂宸看了一眼岩雀,吩咐着身后的将士,若是将他留在这里不管不问,一夜之间便尸骨无存了。
留下几名将士,将岩雀埋葬,其余人回到军营。
“你还没有跟我说,怎么看出来薛荣不对劲的?”几人坐在营帐中,戴朝亮命人将薛荣关押好,派几个比较信任的将士轮流看管着,回到营帐,急忙问道。
“从凉城回来之后。”紫沂宸回道。
“你从凉城回来之后,也没做什么事吧。”戴朝亮不解。
“确实没有做什么。”紫沂宸挑眉笑道。
“好你个紫沂宸,还跟我装上了是吧?”戴朝亮被他这副模样气到了,握紧了拳,要不是看着二皇子和白敛在一旁,早就揍他了。
“好了,我说就是了。用得着这么大火气嘛?”从自己提出互市之后,他们整天愁容满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