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之离开后,紫沂宸站起身,走进楼岑的房间。
看着一成不变地装饰,脑海里浮现与楼岑在药王谷生活的那些时光,仿佛就在昨日。
紫沂宸坐在楼岑的床榻上,疲惫地阖上双眼。
楼岑,你现在在哪里?既然已然恢复了记忆,为何不来找我?
手搭在床褥上,突然摸到一处凸起。
紫沂宸睁开眼,翻开褥子一看,是一个木盒。
紫沂宸打开木盒,盒子里躺着一枚玉佩,一只翠玉发簪,还有,他送给他的银镯。
盒子里,还有一张信纸。
紫沂宸将信纸展开——
小玖,展信舒颜。
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封信。不管,就当是留给自己的吧。
与你相识,于我而言,是一件幸事。
如你所见,除了师傅,你是我这辈子最亲近的人了。师傅于我恩重如山,而你,是别样的存在。想陪你览遍世间盛景,陪你走过剩余的春秋。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想法,想把体内的蛊毒祛除,想看着你行冠礼,想永远陪在你身边……
但,祛除体内的蛊毒,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师傅奔走了那么多年,也毫无头绪。
北疆之行,毫无收获。
我和师傅回了药王谷,临行之前,我偷偷去见了你一面,想把你的样子刻在脑子里。
我想……我应该是没有机会,当面与你告别了。
这样也好,本来,我的出生,就是不被期待的。
啊呀,不说令人不快的事了。
看,这是给你准备的生辰礼,在街市上看到的,觉得适合你,就买下来了。比起你送我的镯子,怎么样?
忘了说,镯子我很喜欢。谢谢你,小玖。
小玖,生辰快乐,万事顺遂。
你的岑哥哥
紫沂宸不知道是怎么把这封信看完的,信纸上的字迹,被泪水濡湿。
“傻子!”紫沂宸将木盒紧紧放在胸口处,低声骂了一句。
难以想象,楼岑独自离开京都的时候,心里充斥着怎样的情感。
明明都在郸城,他却只留下了白胖,连见自己一面都不敢。那时,他的内心是害怕的吧。
他又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写下这些……
那么乐观的楼岑啊,在认识自己之后,多了很多不好的情绪。
知道楼岑体内的蛊虫已经完全清除,他是开心的。
紫沂宸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准备离开药王谷,不想,直接晕了过去。
无论他在哪里,自己总归会找到他的。
找到他,好好地守着他。
他答应过楼岑,既然是他的人,这辈子,一定要守在他身边的。
京都红袖招内,柳洛青坐在庭院的亭子里,看着桌子上的古琴,陷入沉思。这红袖招,似乎冷清了些。
沐风被家族牵连,被流放到了南疆,柴堇也被家人限制在家,苦读诗书,至于紫泓轩,更不可能出现在红袖招。他们四个,也算是各奔东西了。
柳洛青垂眸,而这把琴的主人,更不可能出现在此了。
想什么呢?柳洛青自嘲地笑了笑,随手将古琴推开,到了石桌边缘。
却不想,被一只白皙的手按住。
视线顺着那只手上移,墨染青衫,久违的脸庞。
面具下的眼睛不由瞳孔放大,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只是语气依旧是那般傲气,“白大人不在工部当值,怎么得空来我这儿?就不怕同僚在你背后指指点点?”
说着,收回搭在古琴上的手,端起一旁的酒盏,细细品尝起来。
“洛老板别来无恙。”白敛在他的对面坐下,对他方才的一番话,并没有直面回应,而是低眸看向桌上的古琴,双手覆上琴弦,琴声入耳,万事离心。
柳洛青听着悠扬的琴声,身子斜靠在躺椅上,不由合上眼,眉眼舒畅。
白敛抬眸,视线停留在柳洛青身上,手上抚琴的动作未停。
一曲听罢,柳洛青睁开双眸,倾过身子,给白敛斟了一杯酒,示意他尝尝。
白敛接过他手中的酒盏,浅浅地抿了一口,甘甜清香,是情人醉。
“白大人来我这红袖招,不光是抚琴喝酒吧?”柳洛青依旧瘫软着身子,斜靠在躺椅上,手里拿捏着酒盏,勾起嘴角,看似随意地问着。
被他看清心思,白敛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对上面具后的那双眼睛,“实不相瞒,我是为了沂王殿下而来。”
“哦?”柳洛青挑眉,紫沂宸于北界声名大噪,还有什么需要他替他担心的?
“红袖招信息通达,可否请洛老板替白敛查探一下沂王殿下眼下身在何处?”白敛一字一句地说道。
“怎么?那么大的沂王,还能丢了不成?”柳洛青不以为意地回着,对上白敛急切的眸子,又说不出什么狠话,只是朝着暗处招了招手,惜月手持信笺,来到二人身旁,将信笺交到柳洛青手中,含情的双眸却停在了对面那人的身上。
察觉到惜月的目光,白敛站起身,“惜月姑娘。”
“白大人。”惜月对着白敛施了一礼,眼底的情意展露无遗。
白敛看着惜月看自己的眼神,一时有些慌乱,不知道往哪里看,眼神一转,对上了一旁的柳洛青,未经大脑思考,朝他投向了求救的眼神。
柳洛青抿唇一笑,将酒盏中的酒饮尽,沉声说了一句,“退下吧,我与白大人有事要谈。”
“是。”惜月心里无比清楚,公子是打发自己离开,想到那日自己差点做了错事,脸上浮起羞愧之色,目光在白敛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听命离开庭院。
“好个神女有意,襄王无心啊。”直到惜月的身影离开庭院之后,柳洛青才调侃道。
“洛老板,请不要拿姑娘家的声誉开玩笑。”白敛坐回原处,严肃地说着。
柳洛青注意到他那耳垂红如滴血,那抹红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他的脖颈处蔓延着,心里不免生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倾身而起,拉住他的衣袖,迫使他的身子朝自己倾斜。
白敛被他这个动作搞得猝不及防,不知所措地仰着头,左手被他握在手中,身子压在了古琴上,发出“吱吱”的声响。
两人虽隔着桌子,青墨色的衣服严丝合缝的交叠在一起,倒是和谐。
白敛的脸上闪过一抹慌张,对上柳洛青的双眼,不知他此番举动为何意。
柳洛青低下头,看着仰视着自己的白敛,隐藏在布料深处的肌肤都被染上了红色,柳洛青的嘴角挂着笑意,贴近白敛的耳边,暧昧地说道,“怎么?白大人瞧不上我们红袖招的姑娘,不知道,洛某可入得了白大人的眼,嗯?”
滚烫的气息灼烧着他的脸,心脏不由快速地跳动着,白敛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连忙偏过头,不敢直视那双仿似要吞噬自己一般的眼睛,手背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使出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却纹丝不动。柳洛青低头看了一下他掌心的手,握紧了,另一只手撑着桌子,将他手从琴上移开。
这么一双毫无缚鸡之力的手,被琴弦划破可就不妙了。
“洛老板。”白敛求饶地转过头,看向柳洛青带着面具的脸,声音也比平时更软了些。
这么惹人怜爱的一双眸子,啧,撑在桌上的手不觉地握成拳。
柳洛青轻咳一声,放开白敛的手,挥袖坐回躺椅上,长袖遮住膝间,眼底有丝隐忍之意。
抬眸看向愣在原地的白敛,脸上的潮红尚未散去。
果然是美人之姿,难怪被人惦记。
面具下的脸,忽而一沉,心里莫名泛着不痛快。
“洛某的玩笑开得似乎有些过了,白大人切勿介意。”柳洛青的语气算不上好,让对面的白敛为之一愣。
这人的情绪堪比京都的天气,瞬息万变的。
白敛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脸上的表情些许错愕。
谁叫他是有求于人,总不能与他翻脸。
“洛老板,那信?”白敛的眼神停留在桌上的信笺上。
“瞧我,光顾着逗你了。”柳洛青坐直了身子,将信件打开,直接递给白敛。
白敛在他的注视下,展开信纸,眼睛在信纸上扫过,脸色逐渐变差。
“怎么了?沂王还真出事了?”柳洛青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白敛身上,注意到他脸色不对,立即询问道。
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倾身抽去他手中的信纸,看到信件的内容,原本调笑的脸立马拉了下来,唤出暗中的弄月,厉声吼道,“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没人告诉我?”说着,将信纸扔在地上。
弄月慌张地躲避着他的目光,站在那里,不知如何解释。
她知道楼岑在主子心里的地位,可京中形势尚未明朗,主子没有办法抽身去管其他的事,主子为楼岑做的已经够多了。她承认自己这么做是有私心的,她不希望主子的目光停留在其他人身上。
“下去领罚!”柳洛青看向弄月的眼里晦暗不明。
“是!”弄月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下场,可她并不后悔。只不过是领鞭罚罢了,只要能将主子留在京都,区区五十鞭又如何。
“你安心待在京都,南疆那边,我亲自去一趟。”白敛在工部当值,没有皇命,自然不得贸然离京。至于他,倒是可以找个理由离开。
“好。”白敛知道柳洛青的意思,此时再担心,也无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