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治,我今天其实,想和你谈的,是关于娘的事情。”
陈令月舔了舔嘴唇,还是有些紧张。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打算瞒着了。
崔承东眼眸一沉,关于母亲的?
他一言不发,等着溶溶说下去。
“阿治,你知道吗,娘和桃溪镇的万茹娘,有一点像。她在嫁给公爹之前,明媚活泼,有一个彼此爱慕的青梅竹马。”
崔承东突然抬起头,看向陈令月,她则是静静看着他,等待他消化这件事情。
他停顿了好一会,似乎想要开口说话,可是,最后他还是没有说。
陈令月缓缓说下去:“娘当时,是为了皇后娘娘,选择嫁给了公爹。她虽然心中有别人,可是,她一直恪守妇道,从来没有和以前那人联系过。”
“你那次见到的事情,是一次意外。娘当时心情不好,去了庄子上,刚巧,那个人路过,他们这才见了一面。”
“当时,娘过得很不开心,人很消瘦,憔悴。那人看了心疼,所以才会抱了娘一下。只有这个而已,他们之后,就一直躲着对方了。”
“阿治,我说这些,就是想让你明白,娘虽然没有喜欢上公爹,当时,她一直尽了自己为人妻的责任。虽然公爹纳了那么多的妾,相当于打了她的脸,可是娘还是用心维护了这个家。”
“那是因为,她不喜欢爹。”
崔承东忍不住插了一句。
陈令月点头,“是啊,她是不喜欢公爹,可是,造成这个后果,不是也有公爹的原因吗?”
“哪怕娘最开始不能忘情,可若是公爹能够用心待她,我想,娘也不是铁石心肠。何况,他们之间有你,时间久了,娘即便不喜欢公爹,也不可能不在乎的。”
“是公爹,一次又一次让她知道,这个人,不值得他全身心投入。娘保留自己的感情,我觉得,这没有错。”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话,有道理。感情里,最怕就是有别人。所以,母亲不喜欢爹,不能说,完全是因为母亲心中有人。很多原因,也在于父亲的风流。
只是,他为人子,听到别人否定父母之间的感情,他心里终究不怎么舒服。
陈令月带着感激,笑着说:“阿治,哪怕他们之间没有喜欢,但是,他们都是很好的父母。从你的描述中,我知道,公爹是一个好父亲。”
“而娘,对你的关心和疼爱,我都看在眼里。我对于他们,都是心存敬意的。”
她叹息一声,又说:“只是,从娘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情,那么我只能遗憾地说,公爹不是一个好丈夫。”
崔承东看着她,眼中闪过疑惑,绕了这么大的一圈,她到底要说什么呢?母亲都这个年纪了,再来说这些,有多少意义?
陈令月突然问他:“阿治,你还记得,你说过唐五叔的事情吗?他为了心中挚爱,一辈子都没有成家,这样的爱情,才是最热烈最诚挚的!”
“我喜欢这样的感情,羡慕这样的感情,也欣赏这样的感情。”
崔承东若有所感,难道……
“阿治,唐五叔心中的那个人,就是娘。”
崔承东愣住了,完全愣住了。
他,唐茂成,和母亲!
他捏紧拳头,眼神犀利,看着陈令月:“你想说什么!”
即便是唐茂成,又如何?母亲是爹的妻子,难道,还要学桃溪镇的万茹娘和曹秀才吗?
私奔!
他神情紧绷,嘴角抿着,显然是极度不悦了。
陈令月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可是,她并没有退却。
“阿治,我觉得,人生匆匆。娘为了皇后,为了你,困在卫国公府,三十年了。剩下的岁月中,我真的喜欢,娘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知道吗?娘年轻时候,一直憧憬着能出去游历,走遍大燕的大好河山。可是,实际上,她即将年过半百了,还没有走出过京城。”
“唐五叔,就是为了完成他们年少时候的梦想,才这么多年,一直漂泊在外。对于这段感情,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真的很感动!”
崔承东咬牙道:“你感动了?那你想怎么样?让母亲改嫁给他吗?”
陈令月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她站起来,从后面抱着他的腰,靠在他背后,柔声道:“没有,这个念头,我敢想,世人也不会答应的。娘自己,也不会同意的。”
崔承东绷紧的肌肉,这才松弛了一点。还好,她还有理智。
“我只是想,让娘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完成她年少时候的梦想。”
他将她拉到怀里,低声道:“那就去啊,母亲想出去,有什么不可以呢?”
她抬头看他,“那,娘和唐五叔一起,可以吗?”
她咬着下唇,睁着水润的大眼,看着他,眼中有着忐忑。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问:“以什么名义呢?”
“溶溶,你要知道,他们终究是错过了,如今搅和在一起,岂不是各自坏了名声,这样又有什么好处呢?”
陈令月知道,他能这样心平气和,已经很难得了。可是,她还是不死心。
“好处?名声?”
“阿治,实话说,若是为了我喜欢的人,这些东西,我统统都可以不要。何况,他们以朋友的身份出去,或者,让唐五叔作为娘的向导出去,我不觉得有什么。”
“他们心思清明,克己复礼,能做出什么事情?非要暗中揣测他们有什么的人,才是心思龌龊的人!”
“我只知道,错了半辈子,如果能有一场这样的旅行,那么,娘这一辈子,应该没有多少遗憾了。我们为人子女的,为了自己的长辈,能够开怀,其他的事情,也不值得一提了。”
她充满期待地望着他:“阿治,你好好想一想。我不逼着你表态,我只需要,你站在娘的立场,想一想就行。”
崔承东将头整个埋到了她的肩窝,过了许久,他才狠狠地说:“你太狡猾了!给我出了这么一个难题,却说只是让我想一想。”
“我能怎么想?若是爹知道了,那我岂不是亲手帮他带了绿帽子!”
陈令月“扑哧”一声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