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萤的死没有引起任何波动。
庄子上的人如常完成自己的工作,除去他们越发固执的想要博得美人一瞥,一切正常。
但别庄的平静没有维持太久。
一早上,敲锣的、打鼓的,一行人便抬起轿子往城外走去,迎亲一般热闹,路上行人纷纷驻足。
有个好奇的问起,被婆子调教好的小厮立马道:“相府的大千金,卧病多年,如今初愈,府中上下无不欢喜,这不,夫人叫咱们去迎,也是给大小姐去去病气呢。”
“那好啊,恭喜恭喜!”路人接过小厮手里的喜钱,高兴地离开,顺带着将相府大小姐即将归来的消息告诉他人。一时之间,相府有个大女儿久病初愈的消息竟盖过了齐云如的风头。
他们脚程极快,刚过中午便到了庄子。
婆子不耐地训斥着阻拦的门房,正要派人去喊大小姐出来,便听见一声娇笑:“催什么,我这不就来了。”
来迎接的人愣在了原地,眼前之人青丝如瀑,眼神辗转之间媚意横生。
夫人的嘱咐与眼前魔性的美貌在脑中争架,婆子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要晕过去,可眼睛却背叛了脑袋,死死盯着美人不肯闭上。
齐云欢朝她一笑,婆子便脸红心跳什么也顾不得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来迎人回府的。她吆喝着小厮丫鬟收拾好东西去抬轿子过来,眼神却不住望向齐云欢。
小厮们涨红着脸将轿子抬过来,还贴心的将轿门掀起,用手挡着生怕眼前的神仙美人伤到。
齐云欢往门外瞟了一眼,收回了脚步:“不去。”
婆子急忙问道:“大小姐可有什么为难之处?”她很焦急,这破贱地方怎么配得上让大小姐停留,如大小姐这般的天资容色必须要是在相府、不、皇宫那等地方才能好好滋养。
齐云欢手指轻点那轿子,娇纵斥道:“这轿子,太挤、太闷,我不坐!”
怨毒的怒火又升腾上来,前世他们吹吹打打得热闹,实际却是一顶小轿将她从侧门抬入。知道的是嫡出大小姐回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相府纳妾。
今世,既然相府要闹,那不妨闹得大一点!
婆子恍然大悟:“是了、是了,这轿子不好,可不能让大小姐受罪了!只是……”婆子犹豫道,“别庄未有准备,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大轿子……”
齐云欢轻笑:“这还不简单?叫人将屋里那床拆了便是!”
婆子与小厮们的理智在美人一笑前彻底崩溃,他们伙同庄子里的仆役将床拆了出来,将其组装成一顶飘着朦胧白纱的大方台。
齐云欢这才施施然踏上去,笑看那些小厮们为了抬轿的机会争抢。
待到几人见血,她才喊停:“够了,就你们了。”
得到机会的小厮们轰然上前,将轿杆稳稳背到背上,喊着号子将齐云欢簇拥在中心,浩浩荡荡往城内走去。
无人在意那些躺在地上的人是否被践踏,他们的心、眼已经全部沦陷在中央端坐的美人身上。
齐云欢感受着清风的吹拂和身下哪怕走了几里也不曾有一丝颠簸的软垫,与前世截然不同的待遇让她简直要尖叫起来。
“快走、快走,”她催促道,“太阳要将我晒裂!”
抬轿人便头也不抬、汗也不擦地迈起步子,将沉重的轿杆负在背上,继续往前走去。
进城时一行人毫不意外被守城将士拦住了,他们走在路上太过显眼,无论方台还是吹奏的乐曲。
齐云欢本来还在等待,盘问超过三句后她便开始不耐烦起来,她只想快快回相府,去见见她的好爹爹、好娘亲、好妹妹,可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于是她一把掀开白纱,探出头来:“你还要问多久!”
喧闹的街道依旧喧闹,只有靠近她这处的城门口已经陷入了无声的寂静。
她魔性的美貌已然瞬间植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中。
他们呆望着她,古往今来无数称赞美人的词句在脑中划过,却无一言配得上眼前之人。
美!
美得过分了,美得到极致了!
无论男女,他们已被美俘虏成了行尸走肉,只晓得往那绝美之处靠近,哪怕再多一眼,再近一点。
齐云欢见盘问之人放下手中武器,满意地朝他一笑,又回帐子中。
遗憾的叹声汇成合唱的乐章,离去的美貌让人暂且能恢复几分神智,但只要想起,心脏又开始砰砰跳动。
城门口又恢复了之前的喧闹,唯有行人时不时的停顿与迅速扩张的秘闻知晓,一场风暴,即将在京城展开。
抬轿人已拿出全部的力气往相府赶了,他们期待在到达之时能再见到小姐真容一眼,故而哪怕知道脚步越急与小姐分别就越快也无法停下。
到了。
拼尽全力跟上的婆子将带上的伞撑开,她决不允许一丝阳光伤害到小姐,又细心地为齐云欢拉开白纱,扶着她的手让她出来。
相府的大门是早已打开的,婆子作为王氏的陪嫁到底有几分狐假虎威的牌面,唆使着门房早早做了准备。
齐云欢踏在地上,突然听到一声呼喊,转过头去,是个强壮的汉子,抬轿者中的大哥。
他憨笑着,眼中是满溢的爱慕。
“小姐,别忘了我!”他高呼一声,狠狠撞在了床做的轿梁。血液溅在白纱上,平添几分喜庆。
齐云欢望着他瘫倒在地上,喃喃道:“我记得你。”
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这个声音!
前世她坐在小轿中,又热又闷,几乎要呕出来,便是这声音,吆喝着小厮们用力抬起轿,颠!
他们笑闹着,用力颠轿,任由她在轿中哭喊求饶,也不曾停下。
多有意思,高不可攀的官家小姐无处可逃,他们隐秘着高高在上的快感用力颠轿!
现在,他死了,齐云欢快活得要笑出声来,这是报应!
她拾起帕子挡住表情,只是肩膀耸动,宛如在哭一般匆匆走进府中。
抬轿人原本脊背升起的涔涔冷汗便在虚无的眼泪中化作了嫉妒的毒液,他们悄无声息的抬起地上的尸体,往偏僻处走去。
你何德何能,让小姐记住你,还为你掉泪!
该死!死无全尸!
齐云欢全然无视身后宛如地狱绘卷般的动静,脚步轻快地踏入了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