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璋!”
熟悉的男音传来。
宝璋一扭头,就看到杜星宇正笑吟吟骑在马上对着她挥手。
他的声线很清越,很欢快,穿着一身青绿色锦绣胡服,活脱脱一个风姿隽爽的少年郎。
“星——宇——哥,你——怎——么——来了?”
宝璋骑在驴上,呼呼的风声里声音也忽高忽低。
好像那个游乐场的360度飓风,只不过这个是720度!
姥子快被转吐了。
她羡慕嫉妒恨地瞥见杜星宇的马,难道这就是贵有贵的道理?
杜星宇双手做喇叭状,大声喊着,“我刚考完旬考,听说你马上要参加国子监的补录试,正好给你送些参考用的书!!!”
“宝璋妹妹,你这么聪明!!!一定能通过的!!!”
宝璋小脸煞白,用此生最高亢刺耳的声音大声道:
“呵——呵——你——敢——不——敢——叫——它——停——下——来!”
后知后觉的杜星宇一拍后脑勺,随手从街边一头驴嘴里撅了半根儿胡萝卜,三两步窜过来,哆哆嗦嗦杵到小毛驴的嘴巴前。
“宝驴”果然乖乖停下,安静地咀嚼起胡萝卜。
宝璋从驴身上滑下来,头晕眼花,走路身子都斜着走。
“我带你去国子监转一圈,如何?就当是提前熟悉一下考试环境?”
“好啊,只是这驴……”
宝璋捧着那些书看得起劲儿,恰好去踩踩点儿。
“你骑我的马,我骑你的驴!”杜星宇豪气地一挥大手。
路上一人一马,一人一驴结伴同行,倒也是一大奇景。
杜星宇悠哉悠哉骑着驴,路上跟她炫耀着自己的先生。
徐宝璋只淡淡笑着。
并没有欢天喜地地抓着他问这问那,也没有别人要踏入这顶尖学府的惶恐不安。
就,看起来挺平静的。
……
徐宝璋越是临近考试,越觉得时间难熬,真有前世高考那个感觉。
心焦又坐立不宁,一睁眼便能听到隔壁朗朗读书声。
考前三天,正下起绵绵秋雨,天气转寒,幸好姑婆为她缝制了厚衣服,不然要在号舍里待好几日,冻都冻死了。
虽然这只是补充考试,只考三场,但每场得考三日,一连下来就是九日,跟蹲号子似的。
每个考生要自带馒头胡饼咸菜还有蜡烛和文房四宝。
哪怕经历过高考,那也是考完当天就能回家休息,回去了也有父母给换着新花样补充营养。
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自然是没那个待遇,即便如此,她也会回租住的小屋,蒙头睡一觉,为自己加个蛋。
一想到要在号舍里关好几天,还是会觉得浑身发麻。
好在考前一日,雨总算是止住了,她的月信也过去了。
院子里有一棵桂花树,被风雨吹落满地金黄,满院飘香。
姑婆这几日总来给她做饭,不敢叫她放肆吃喝,怕搞坏肚肠,影响考试发挥,这些注意事项都是她跟李管事那里取经的,李管事的儿子今年二月就已经考上秀才了。
翌日,天不亮,鸡还没打鸣儿,姑婆就打着灯笼送她出门。
她背着书箱,骑着毛驴去了国子监。
正式的入学考试前日已经举行完毕,她参加的是补充考试,参加的人数还是不少。
像她这种身份称为补学生,不算学籍的那种,类似于旁听生,借读生,纯粹是为了参加科举考试或者是在国学修业而参加的,算是特设考试。
监考的除了国子监祭酒,还有国子司业主持。
在进入考场前,每位考生都要被搜身,几乎是两米一个举着火把的官兵,将整个国子监照得灯火通明,外面乌泱乌泱的全是人,但现场非常安静,没人敢大声喧哗。
徐宝璋是现场唯一的一个女娘,还挺显眼的,不过她都装作看不见那些明里暗里打量的视线。
她的包袱,书箱被翻得底朝天,还好顺利地通过了检查,她拿着号牌找自己的号舍。
她是第一批进去的,进入里面都是带刀的官兵,举着火把,威严肃穆,眼睛跟移动监控电子音似的,紧紧盯着他们每个进入的考生,看着他们都安静地进入自己的号舍。
他们的试卷跟姓名都会被封存备案,以待后面会查阅。
若是出现任何纰漏,现场所有人都将受到牵连,所以官兵们尽职尽责,不敢马虎大意。
宝璋还是不可遏制地开始紧张,哪怕是前世经历了无数次大考小考。
这里就是没有封闭门窗的小型监牢,吃喝拉撒都得在这方寸之地。
管他考成什么德行,就算完成了一次历练。
从她踏上来盛京的路,都想好了。
考不上,大不了去做买卖,开铺子赚钱,当富婆。
本来刚凭自己本事熬出头,她那大别野才住了一晚,一睁眼穿剧回到解放前不说,还是底层人民,穷苦的底层人民重头再来,不能想,想多了都是泪。
一直到天大亮,这些考生才陆陆续续全部入场。
趁此机会,她把包袱里的新被褥拿出来铺在后面临时的小木榻上。
有的考生考着考着会晕倒在考场,只能被抬出去,所以除了心理素质,身体素质也很重要。
寒窗苦读数载,若是栽在这种地方,只能感叹,时而命也。
监考开始放卷。
徐宝璋拿到了属于她的考卷,有点懵。
???
看着眼前的题目,秀气的眉毛皱了皱。
这出的都是啥题?
好好好,这么玩儿是吧!
……
“殿下,这么做会不会太难为宝璋了?”
身着大红国子监祭酒服饰的秦先生对着屏风后的人躬身问道。
“孤这样做,就是为了力排众议,不然将来她一个女娘入国子监如何服众,只能用成绩叫那些老顽固们闭嘴,况且……孤对她有信心。”
李崇赫的声音带着满满的自信。
秦先生转身出来,往考场走的路上脸上挂着笑。
太子殿下当初以“小五”的名义到他府上找宝璋时,他就知道宝璋入了太子的眼,上了心,他一直对外保守秘密,连自己的夫人都没说过,伴君如伴虎,祸从口出,知道的越少越好。
这次太子亲临考场,低调地坐在幕后,却没要求他特意关照宝璋。
他当然知道宝璋的天资聪颖,在他府上做厨娘时,对他提出的很多问题都能对答如流,甚至见解非凡,有的思路观点非常新颖大胆。
若她是个男儿身,将来必定是治世安邦的良才,只可惜是女儿身。
天后虽然在朝堂上放开了女子也能入学的口子,可所有人都默认的是女子读女学,没想到宝璋一个女娘真敢来考国子监。
若真能考过,那她将是百年来第一个读国子监的女学生!
这与天后一直倡导女子读书甚至入仕的初衷不谋而合,不是恰恰说明大唐乃是盛世,文华光耀,拥有开明广博的胸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