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解雨晨等人的安排,接下来他本该假死,可如今与云初取得联系,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云初这件事。
毕竟这个计划是他们针对汪家发出的,自然不能让汪家知道。
这件事,如果告诉云初,就一定会被汪家所察觉。
发给无邪的消息只得到了简短两个字的回应。
“刚好。”
虽未挑明,但解雨晨瞬间明白了无邪的意思。
于是在某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黎簇推开房门,笑眯眯的同云初说。
“老师,解雨晨死了,无二白也快了。”
……
他如愿以偿的看到眼前人漂亮的脸上露出一副茫然的空白,紧接着演变为一种不可置信的心痛绝望。
黎簇知道事情的真相,他知道解雨晨没死。
可那又如何?
无邪一定知道这件事,解家放出消息也一定经过了他的意见。
既然这是无邪想要看到的,那么如他所愿。
“砰!”
云初一脚将拦在前方的汪家人踹开。
但一个倒下,很快又有层层不断的人接上。
“我说让开,听不懂吗?”
云初极力压抑着心中翻腾的杀意。
如果他力量恢复,这群人根本没有站在这里同他说话的机会。
黎簇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幕,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面容惨白的汪家众人。
好可怜,像被抛弃的狗一样。
黎簇这样想着,迎着汪家人嗜血的目光走上前,朝云初伸出手,笑道:“老师,我知道无邪在哪,您要和我一起去吗?”
“黎簇,你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听着汪家人的怒吼,黎簇不甚在意的哼笑一声,手腕翻转,将枪口对准了开口的人。
感受到手心中属于另一人的温度,黎簇心情很好的勾起了唇,朗声道:“我没忘记交易,可是你们看,是你们的神明主动选择了我。”
无异于杀人诛心。
云初在的这一月,汪家逐渐有了人情味,纵使有人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们的神在青铜门内。
可极端的黑暗之中,没人能做到不去靠近这一抹光亮。
哪怕云初眼中从来没有他们,他们也觉得无所谓。
汪家等了太久,他们不像张家拥有长生,只能靠着传承延续记忆。
云初看着这些人悲痛欲绝的模样,只觉得莫名其妙。
来汪家非他自愿,他们做出这一副表情,是希望他愧疚吗?
按照汪家原定的计划,能够解析蛇毒的黎簇已经出现,那么威胁他们的无邪也就应该除去了。
派去杀无邪的人应该快得手了。
而黎簇的目的地就在那里。
他要让云初亲眼看着无邪被割开喉咙,坠入崖底。
黎簇当然知道无邪不会死,他早就计划好一切。
可是无邪的计划中绝对不会想到云初会看到这一幕,看到他为了覆灭汪家,凄惨而死。
无邪不想让云初看到的,他全都会让云初看到。
去找无邪的一路上,云初始终都未开口说话。
偶尔休息时,他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一种荒诞感蔓延至全身。
黎簇那天说的话,就像是个虚假的故事。
解雨晨怎么会死呢?
他是解家当家,是二月红的徒弟,他怎么会就这样死了呢?
云初再一次体会到心死的感觉。
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他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失去。
可云初突然发现,似乎不是这样的。
他无法想象那样鲜活生命的逝去。
就像他无法接受故人的离去。
云初再一次生出了贪婪之心。
这时候如果故人魂魄重回世间,许下永生的愿望,说不定会有实现的机会。
云初终于明白为什么鬼车会说他无可救药了。
抉择的权利再一次摆在他的面前,而他依然选择了人类。
他不想让解雨晨和无二白离开,他想让他们平安无忧的活下去,就像他无数次所做出的承诺那样。
?
满天的血色笼罩了云初眼中的世界。
云初其实是知道的,因为他自己流过很多血,可他一直认为是因为他是神明,所以会流这么多的血。
直到他亲眼看着一柄弯刀划开无邪的喉咙,他才知道,原来人类也可以流这么多血。
他看着无邪捂着自己的喉咙,却堵不住喷涌而出的鲜血,破碎不堪的语调,呼唤着老师两个字。
隔着漫天的飞雪和泪光,云初和他对上了视线。
“……老…师。”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让云初全身发软到快要站不住,他朝无邪冲过去,下一秒却被黎簇搂住腰死死禁锢在怀里。
对方的手臂像一把沉重的巨锁,隔着10米之遥,云初看到无邪布满鲜血的脸上艰难扯出的一抹笑,他喉咙滚动一下,像是又唤了一声。
捂住脖子的指缝里涌出鲜血,无邪已经看不清云初是什么表情了。
他迎风倒下,悬崖呼啸而起的风,让无邪久违的升起一丝奇妙的感受。
失重感带来的。
不会被夺走的自由。
以及,无法被抹去的安心。
雪地里只剩下一片血迹,云初被黎簇按在怀里,征征看着地上那片血迹,突然如鬼一般痛苦凄厉地尖叫起来。
他一口咬在黎簇的手上,后背由骨髓腾升而起的剧痛,九翼再次舒展开来。
黎簇的目光从洁白羽翼移至那双充满仇恨的鎏金色的眼瞳中,他不为所动的看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松手将云初放开。
于是,他看着云初毫不犹豫跳下悬崖,追随着无邪离开的方向。
“哈。”黎簇苦笑一声,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似乎又被无邪算计了。
他孤零零的站在雪里,落寞的看着发生的一切,不久之前用来骂汪家的话如回旋镖一样,转了个圈,打在了黎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