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寔抵达陇西、刘琨入主武都时,坐镇雍州的张光也率领一万大军出现在陈仓,随他一起出征的除了安夷护军麴允外,还有他的两个儿子张孟苌和张援。
这一年,张光已经五十岁,可以说是一位老将,但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老态,依然可以和年轻人一起冲锋陷阵,张孟苌和张援也颇有乃父之风,雄武壮健,弓马娴熟。
麴允是金城人,与游氏世代为郡中豪族,有歌谣曰:“麹与游,牛羊不数头。南开朱门,北望青楼。“麴允尚不到四十岁,以智谋着称,深得张光的赏识,引以为谋主。
为了能够彻底肃清李雄等人,张光不仅从雍州带来了一万步骑,还命安定太守贾疋率领本部五千兵马从泾水上游发起进攻,以防止李雄等人向北逃窜。
贾疋是武威人,曹魏太尉贾诩的曾孙,以深谋远虑、气度不凡着称,深得麾下将士之心。
如此一来,张轨、张光和刘琨等人一共动用了五万步骑,虽说做不到指挥协调,但都想在秦州分一杯羹,所以李雄这一次可以说是在劫难逃。
三月初,张光继续进军,抵达了略阳郡治所在的临渭。但让他颇感意外的是,临渭竟然是座空城,城内没有一兵一马,蒲洪也不知所踪。
“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他弃城而逃了吗?”张光大惑不解,问麴允道。
“回明公,氐人一向不擅守城,况且临渭城墙低矮,蒲洪可能潜入山野,然后伺机而动。”麴允沉吟半晌道。
“呵呵,潜入山野我们就拿他没办法吗?除非他一辈子都不出来。”张光冷笑道。
正在这时,有卫士前来禀报道,蒲洪派使者送来降书。张光和麴允对望一眼,笑道:“此人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且看他怎么说吧。”
不一会儿,使者被请了进来,并呈上了蒲洪的亲笔信。蒲洪虽是氐人,但从小以好学着称,可谓文武兼修,又以权谋机变闻名。
看完信后,张光勃然大怒道:“好一个蒲洪,居然敢与朝廷讨价还价!”
“使君息怒,我家主公说,他是真心归顺,还请使君以诚相待。”那使者不卑不亢道。
“以诚相待?你家主公的诚意在哪里?”张光喝道:“拖出去,斩了!”
“明公且慢!”麴允已经快速看完信,连忙阻止道:“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何况是来归降的,还请明公三思。”
张光沉吟半晌道:“好,那就先关起来,听候发落。”
待到卫士将蒲洪的使者拉下去之后,张光义愤填膺道:“蒲洪嘴里说着归降,但他既不肯随王师一起讨伐李雄,还要求朝廷让他继续担任略阳太守,这是哪门子的归降?”
“明公息怒,我们此行主要的目的是讨伐李雄,至于蒲洪等人朝廷本来就听之任之,只要他不附逆,不骚扰雍州和百姓,明公何必跟他计较呢?”麴允劝说道。
“蒲洪公然向李雄称臣,形同叛逆,如此优容,朝廷威严何在?”张光有些不悦道。
“秦州胡汉杂居,民风彪悍,朝廷向来是剿抚并用,一味高压反而会激起更多叛乱。三十年前的秃发树机能,十年前的齐万年,明公应该还记得吧?有多少无辜百姓深受其害?又有多少将士埋骨于此?还请明公念在百姓和将士的福祉上,慎重考虑。”麴允诚恳道。
“剿抚并用的道理吾非不知,只是他的要价未免也太高了!”张光脸色阴沉道。
“明公,如果是二十年前,甚至是十年前,下官也绝不会答应这屈辱的条件!势必要与之周旋到底!”麴允慷慨激昂道:“但现在,刘渊对洛阳虎视眈眈,屡次兴兵进犯,更有那司马遹割据梁益,坐断岭南。就在此刻,司马遹麾下的刘琨也已屯兵武都,觊觎天水之心昭然若揭。若咱们在这里和蒲洪纠缠不清,可能误了朝廷的大事,有负朝廷所托啊。”
听到这里,张光脸现痛苦之色,叹息道:“今时不同往日,国势日下啊。”
“所以,咱们此次出兵秦州,只诛首恶,胁从不论,万不可将兵力消耗在秦州。”
“护军所言甚是,老夫有些冲动了。”沉思良久,张光诚恳道。
“明公言重了,明公胸怀忠义,嫉恶如仇,下官深为感佩。”麴允连忙道。
改变主意后,张光立马将蒲洪的使者重新召来,先好言抚慰一番,然后郑重警告称,朝廷可以答应他的要求,但他也要严格遵守承诺,绝不能帮助李雄,若是李雄逃到他那里,必须将其缚送到张光所在,若有违承诺,朝廷必不会轻饶。
使者见张光答应了蒲洪开出的条件,颇为得意,表示一定遵守承诺,然后扬长而去。
张光不知道的是,蒲洪在派出使者向张光投降的同时,也派出使者前往上邽面见李雄,说他见朝廷军队势大,不敢正面与其相抗,便将部众带到了山中,请李雄务必坚守上邽,待到张光攻打上邽露出疲态时,他会择机从背后发起进攻,或许可以大破之。
对于蒲洪的建议,李雄颇有点不以为然:“他到底懂不懂兵法,临渭距离上邽只有四十余里,怎能轻弃呢?如果他能固守临渭,朕从背后发起进攻,难道不比他躲在山里更好吗?”
“陛下所言甚是,蒲洪此举太让人费解了。”李离皱眉道:“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
“还有那个杨茂搜,简直是个废物,只知道躲在仇池山上当刺猬。”李雄又吐槽道。
“呵呵,杨茂搜摆明了是坐观成败,他一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李离不屑道。
“姚弋仲那边有消息了吗?”李雄又问道。
“回陛下,姚弋仲果然是个将才,趁着张寔自恃兵多将广,发起夜袭,让他吃了个大亏。但在那以后,张寔加强了防备,营外设置了三道栅栏,他不敢再贸然出击了。”
“好,好,姚弋仲没有让朕失望啊。”李雄高兴道,接着又叹息道:“只是豲道距离上邽太远了,咱们无法支援啊。”
豲道到上邽约有两百四十里,即使是骑兵,至少也需要三天才能抵达,在总体兵力不足的情况下,李雄确实不敢冒险前去驰援。
“但愿姚弋仲能多守一会儿,等到咱们大破张光。”李离安慰道,但在说完这句话后,他莫名的有些心虚,李雄麾下只有一万步骑,真的能大破张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