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曹嶷进入青州后,司马睿一直派人密切监视着他的动向。
结果正如王导所料,曹嶷在北上进入长广郡后,先前往长广山接回了王弥和自己的家人,但在接完亲眷后,他并没有马上南返,而是北上进入了东莱郡。
之后,曹嶷一路向西行,沿途不断招揽百姓或者流民,部众也从最初的不到一万人变成了将近两万人。司马睿听说后,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和全国大多数曾出现叛乱的州郡一样,司马睿虽然坐镇临淄,但他对青州的控制并不算严密,尤其是在东部地区,并未实际管辖,也没有派驻兵力。
正因如此,曹嶷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深入青州,并在沿途招兵买马。
就在司马睿担心曹嶷会不会从东莱一直向西攻打临淄时,曹嶷忽然在东莱郡的卢乡县南下,然后经北海郡南下城阳郡,司马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六月中旬,司马睿收到了潘滔使者送来的司马越死讯,并请他派兵前来琅琊迎接。
对于司马越的死,司马睿颇为感伤,但对于潘滔的请求,他却颇为踌躇,眼下曹嶷还在城阳,他若派兵前往琅琊,不正好撞上他了吗?
“臣以为,大王应该亲自领兵南下,一来截击曹嶷,二来迎接东海王。”王导沉吟半晌道。
“亲自领兵南下?有必要如此吗?”司马睿颇有些迷惑。
“大王,曹嶷如今已有两万部众,咱们必须倾巢而出才有可能将其击败,既然倾巢而出,大王最好亲临指挥。更重要的是,大王若一举击溃曹嶷,并亲自前往迎接东海王,必能俘获东海王麾下将士之心,毕竟东海王尚有一万步骑,若能将其招揽,利莫大焉。”
司马睿沉吟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茂弘所言甚是,孤是应该亲自前往琅琊一趟。”
计议已定,司马睿立即点起麾下剩余的一万五千兵马,以及王导、王旷、王舒等人一起南下,留守临淄的只有不到两千人,可谓是孤注一掷。
王旷是王导的堂兄,早在下邳时就追随司马睿左右,宠信仅次于王导,时任齐国内史。王舒是王导的堂弟,追随司马睿的时间并不长,时任济南太守。
六月底,司马睿日夜兼程抵达琅琊郡的蒙山附近。不久,苏峻也领着麾下的五千步兵前来会合。此时,曹嶷已经抵达琅琊郡的开阳县,并在开阳城内肆无忌惮的搜刮粮草。
蒙山位于琅琊郡的最西侧,紧邻兖州的泰山郡,曹嶷若要返回邺城,必得经过附近。
七月初,曹嶷领着两万大军出现在蒙山脚下,由于天气较热,他有意靠近山边行进,停下休息时也能方便遮阳。由于携带大量辎重,他的行进速度显得非常慢。
曹嶷不知道的是,早在他进入华县附近,司马睿便派出斥候跟了他一路,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伏击地点和伏击时机,只待发起最后的致命一击。
这一天,曹嶷行进到一处叫做公鸡岭的地方,此处北面是高山,树木葱郁,南面却非常平坦,也没什么树木。临近中午,日头颇为毒辣,曹嶷不得不停下来休息,而休息的地点刚好在山脚下,陡峭的悬崖下颇为凉爽,很多人都挤在一起。
就在曹嶷下令麾下士兵生火做饭时,蓦然从山腰下滚落大量石头,仿佛如同雪崩一样。一时间,山脚下惨叫连连,很多人直接被石头砸成肉酱。
曹嶷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徐州和兖州交界的地方遇到伏击,短暂的慌乱下沉着应对,下令全体士兵立即远离山脚,转移到南面的平地上,然后准备迎敌。
王弥和曹嶷的亲眷共有数十人,大多是老弱妇孺,一直乘坐马车,目标显眼,行动又极为显眼。于是,除了少数手脚灵活的,大多数葬身于石头之下。
曹嶷看得睚眦欲裂,却又无能为力,最后发出一声怒吼。这时,随着司马睿的一声令下,王舒亲自率领五千骑兵从背后发起攻击,直奔曹嶷麾下新招募的步兵而去。
刚刚经历了巨石的袭击,再看到呼啸而来的骑兵,那些步兵乱作一团,完全不知如何应对。曹嶷收拾起内心的悲愤,命麾下的一员大将领着五千骑兵迎战王舒。
两支骑兵接战之时,司马睿亲自领着一万步兵出现在曹嶷的前方,身边是王导和苏峻。
“是你?”曹嶷当然认得司马睿,当年就是被他所逼才和王弥一起离开青州。
“正是孤,当年让你跑了,今日看你还如何逃出生天!”司马睿面色冷峻道。
“无耻小人!你不会以为我还是当年的流寇吧?”曹嶷咬牙切齿道。当年,王弥和曹嶷麾下尚不到万人,还是以步兵为主,武器装备也极为简陋,在司马睿手里吃了不少亏。
“你不是当年的你,孤也不是当年的孤。”司马睿淡然一笑。
“很好,那就让我来检验下你这所谓的琅琊王到底成色几何!”曹嶷一声冷笑,亲自带领麾下的五千骑兵冲向司马睿,这也是最后的骑兵,剩下的全都是步兵。
正如曹嶷所言,经过数年的锤炼,以及刘渊的战马支持,他麾下的骑兵确实颇有些匈奴骑兵的架势,弓马骑射都远非当年可比。
“苏将军,看你的了。”司马睿扭头对苏峻道。
“承蒙大王信任,末将也很想会一会他了。”苏峻豪气冲天道。
自从加入司马睿麾下,这是苏峻第一次指挥这么大规模的战役,但他没有丝毫紧张,脸上只有兴奋和专注,就像一个猎人发现了美味的猎物。
面对曹嶷的冲刺,苏峻并没有立即下令弓箭手反击,只是举起盾牌抵御对方的骑射。
“就这?”曹嶷忍不住嘲讽道:“小小盾牌,有何惧哉!”那些盾牌确实不大,专供单兵所用。
然而,就在距离苏峻阵型只有二十步时,曹嶷蓦然发现面前遍地都是铁蒺藜,他连忙勒住战马,同时大喝道:“小心地下!”
对于铁蒺藜,曹嶷并不陌生,但他实在想不到苏峻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铺设的,难道是早就等在此地的吗?那未免也猜得太准了,简直不可思议。
苏峻确实不是提前铺设的,而是一面列阵,一面铺设,且每个铁蒺藜背后都有一根细绳,可以随时随地铺设和收起,主打的就是快捷、方便和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