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张素素也明白,楚星沉是会杀她苏樱雪,但不是现在,而是他带领着大齐铁骑踏破大盛国门的那日,光明正大将她剥皮萱草,以泄私恨。
这一点,不得不说,楚星沉是一个敢作敢当的,起码他的复仇,不会像这次这个幕后黑手一般,只会背地里耍阴刀。
“既然你说你见到了楚星沉,那你一定看清,那日楚星沉推本宫下湖时,身上穿着的那件丝质长衫,是何颜色?可曾看清?”
张素素想起,那日秋霜在楚星沉昏迷时,同她在寝殿汇报的那些事无巨细的经过,忽然一道精光在她脑中闪过,她想起秋霜同她道。
那日,在侍女们将殿下送回宫殿就诊时,她亲自看见殿下手中紧紧攥着一块碎布。
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加之苏樱雪情况不是很好,秋霜便没有将这件事报于内司监,而是偷偷借机藏住了那片布料,打算待长公主殿下醒来,交于殿下再做打算。
秋霜一直以来,与春风夏荷冬雪三人一样是已故先皇妃母族的忠仆心腹后代,所以尽管长公主殿下在旁人眼中甚是嚣张跋扈,但对她们,却是一等一的好,同时她们四个,对长公主殿下也是绝对的忠诚。
秋霜一向稳重,不交此物,是怕这宫中想害长公主殿下的人权势滔天,她怕内司监也有那样的人,怕被人洞察先机,打草惊蛇。
却也因此,在秋霜将布料交给苏樱雪时,她已经派人去了一趟内司监和楚星沉的宫殿,将他整个殿中翻了一遍,也取回了内监司他所有的物品衣饰。
那推她苏樱雪下湖之人所穿的料子,乃是上好的丝料。而她仔细翻看对比了心腹侍卫送来的那布料,她才发现这些年楚星沉穿的衣物面料,别说是丝料。
便是普通的女使宫奴的衣料,也比楚星沉那些粗布麻衣、陈旧内里满是补丁的料子柔软些。
这小子不是个质皇子嘛,下人却敢如此苛待他,给他甚至不如宫侍衣料华贵的,最下等的粗布麻衣料子。
更甚的是,她命人搜遍整个宫殿,别说是一件上好丝料的衣物,便是一件厚点的棉衣,亦或是一床厚点的棉被都没有。
后来是张素素自己不相信,亲自去看了一下楚星沉住的冷宫偏殿,才发现原来他住的那个地方,说是偏殿小院,都好听了。
院子里面杂草丛生,殿内蛛网密布。窗户的封纸年代久远,有些破破烂烂,上面的瓦片年久失修,稀稀拉拉的雨水穿过瓦片的漏洞。
在屋内下着各种小雨秋霜戴着伞点着灯笼跟她走入那内殿的时候,一股恶心的霉味充斥着整个冷宫内殿,恶心的她用帕子捂着鼻子,这哪里是一个皇子该有的待遇。
张素素没有想到,楚星沉在大盛宫殿,过得竟是这样凄苦的质子生活。
她看到他四面破壁的房间,那被漏雨淋得湿透了的被子,那破破烂烂的衣物,还有屋内甚至没有什么值得看的东西。
张素素眼睛红红地让秋霜叫来管事的,这个冷宫居然除了他楚星沉的那张湿透的床,连根凳子都没有。
那冷宫主管见着她,谄媚地磕头跪拜笑脸相迎。
张素素压抑住内心的愤怒,她挤出一个笑容,柔声问那个主管一些楚星沉的日常。
她听着那主管一边谄媚地同她说,自己与其它宫人是如何苛待楚星沉的,他在冷宫中过着缺衣少食,甚至吃馊饭的日子。
他白日要去刷大盛宫各宫主子送来的恭桶,晚上还要去给那些个太监打扫卫生干活,甚至有时干的不好,动辄打骂。
因为原宿主苏樱雪,自被拒绝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找各种由头鞭笞惩罚楚星沉,因而冷宫的下人也是见样学样。
因此,张素素看着那下人那副小人嘴脸,她心中却是满心愤恨。她愤恨苏樱雪草菅人命,随意虐待打骂楚星沉,也痛恨这些拜高踩低,狗仗人势的下人。
但她更痛恨自己,因为此时此刻,她张素素,就是苏樱雪。
她用得是苏樱雪的身体,她张素素此刻手上沾满楚星沉的血,沾满那些被苏樱雪鞭笞之人的血。
张素素了解完情况,也取了能够证明楚星沉清白的铁证,她没有打草惊蛇,为了麻痹旁人,她递了一个银元宝给了那个宫人,稳住了那个宫人。
苏樱雪又一并拨了十几名侍卫围住了整个冷宫,滴水不透。
如今她既然已经知晓楚星沉因苏樱雪受的苦,那她张素素既然已经成为苏樱雪了,她就要想办法替苏樱雪的虐行,向楚星沉赎罪。
所以,张素素今日安排了一出好戏,请君入瓮。
······
黄衣宫娥闻言,鬓角豆大的汗珠滚落,她似乎有些害怕,当时她只是远远瞥见了长公主落湖呼救,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跳入湖中去救她。
后来,又听闻侍卫将楚星沉给捉住,而她又因为那时刻在御花园洒扫要被当作嫌疑人,带入内司监审问而发怵。
内司监是什么地方?好好的宫人进去便会褪层皮。
她这身细皮嫩肉进去,还能囫囵着出来?
她再过两年就要熬到外放出宫了,这个节骨眼,她不能出事。
于是,她想起那些各宫宫女平常嘴碎的传言,传言长公主殿下特别憎恨厌恶这叫楚星沉的,恰巧那日第一个被抓的便是他。
就连内司监的申公公手下那个审问她的小太监也说,只要她顺水推舟,将那祸事直接推给那质子,他们内司监好交差,她不仅无过,还能有赏。
于是,她也一时鬼迷了心窍,毕竟谁会想到原先长公主如此厌恶楚星沉,如今却将那人护得如同眼珠子一般,会去替他说话翻案?
如今别说什么奖赏了!长公主殿下不提着鞭子上去狠狠鞭笞一顿,都不错了!
她抬头望去,长公主殿下正慢悠悠踱步过来问她,看似无关紧要。
可不知为何,她直觉,长公主殿下那双漫不经心的眼眸扫过她时,带着一闪而过凌冽的寒意,让她不由得心虚紧张。她下意识地跪的更低,更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