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儿,你说什么?”郭靖闻言,顿时神色凝重,面容肃然。
“小乞丐,你以为桃花岛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哟?你晓得有多少人盼着去都没机会上岛吗?哼,真是小叫花子没见识。”郭芙语气中带着愠怒,对杨过斥责道。
“你爹当年想去桃花岛,还得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行事。如今有这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倒不想去了。”
“哼,真是跟你爹一样儿,不是个东西。”柯镇恶声音冰冷。
杨过毫不客气地怼道:“那你倒是下去请我爹呀!我去不去的,还轮得到你管吗?”
杨过对昔日桃花岛血案虽有听闻,但如今逝者已逝,再去探究真相也无甚意义。
他如今心有定念,意在挑起矛盾,寻机远离桃花岛众人。
郭伯伯威名赫赫,仿若烈日灼目,光环太过强大。
跟桃花岛的人有过多牵扯的人,下场都算不得好。
自家父子俩,一个殒命,一个断臂,皆是惨事。
杨过不愿重蹈覆辙,再陷其中。
毕竟历经两世为人,知晓当下虽身顶孩童之躯,但言行也务必要谨慎,不可显露出丝毫破绽,以免遭人疑窦。
此刻他还需佯装不知杨康当年身死的缘由。
况且,此时我尚未拜入郭伯伯门下,于柯镇恶而言,谈不上有尊师重道的情分约束。
我敬重你年事已高,然你却辱生我父,身为人子,若不对你怒目而视,于情于理,皆无法说通。
杨过心中本就打算要借杨康之事引得柯镇恶发作。也唯有柯镇恶,这位脾气急躁、嫉恶如仇的盲侠,才是突破的关键。柯镇恶其人,性子犹如烈火,一点就着。
杨过对飞天蝙蝠柯镇恶虽不感厌恶,但亦不喜。但对于利用柯镇恶来达成自己目的,他心中并无太多阻碍。
只要能如前世一般,激起柯镇恶的反感,营造出两人对立的局面。郭靖素以尊师重道闻名,对柯镇恶敬重非常。一旦陷入两难境地,前往桃花岛一事必然会被搁置。
如此,杨过便能达成自己的初步计划,为后续之事谋得先机。
黄蓉此时本就对自己心存不满,身旁又有娇纵的郭芙在侧。只需稍加引导,让郭芙再言语助攻几句,杨过断定黄蓉不会强行要求自己做什么。
从黄蓉方才回应 “江南七怪” 与 “全真七子” 之事能看出,她不愿让自己知晓杨康、欧阳锋与桃花岛众人昔日的恩怨纠葛。
有过前世经历的杨过心里明白,此时的郭伯母与柯镇恶已然先入为主,将自己视作小杨康,他们把对杨康的仇视转移到自己身上,显然是心中怀有杀机的。
故而可以采取策略,可以借助柯镇恶,但绝不能过度。否则,明年今日就是他杨某人的祭日。
“过儿,莫要对大师傅失了礼数。”郭靖出言阻止杨过。
郭芙也出言道:“小乞丐就是小乞丐,敢这么跟大公公说话,真是没人教养。”
郭芙此语一出,郭靖与黄蓉二人作为当事人,顿时陷入一种微妙的尴尬氛围之中。毕竟当下杨过无人教导、无人抚养的状况,在某种程度上与他们脱不开干系。
郭靖神色间浮现出愧疚之意,黄蓉见此,即刻严肃地对郭芙说道:“芙儿,莫要再胡言乱语。”
郭芙心中不服,低声嘟囔道:“娘,我哪有胡说。”
杨过却是对着柯镇恶说道:“柯公公,我虽敬重您年事已高,但是你刚才对我爹言语不敬,你需得向我致歉。”
“我知道打不过你,眼下拿你没办法。你不道歉没关系,到时我就天天上街去骂你。”
柯镇恶嘴角浮起一抹不屑,冷冷问道:“你想怎么骂我?”
“我就骂你飞天蝙蝠,为老不尊,辱人生父,猪狗不如。”杨过回敬道。
“你这小畜生,果然跟你爹一样心思歹毒。今日我便将你就地正法,以免你日后为祸世间。”
柯镇恶面色涨红,勃然大怒,言罢便作势要抓铁拐。
郭靖赶紧抱住柯镇恶,嘴里说着:“大师傅,大师傅,还请息怒。过儿他尚还年幼,行事不知轻重,您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靖儿啊,有其父必有其子啊!这小畜生,小小年纪就如此牙尖嘴利心思歹毒,只怕日后必成祸患。”柯镇恶怒气未消,语气中杀意不减。
“过儿年纪尚小,这些年独自漂泊,沾染些市井习性在所难免。我们将他带回桃花岛,悉心教导,必能引导他步入正途。只要用心培育,日后定能有所建树。”郭靖如是说。
劝解了一番柯镇恶,郭靖又将目光投向了杨过。
而杨过此刻心中暗喜,柯公公果真是性情中人,真是给力,一点即着。
但他面上仍努力维持平静,不敢让内心想法表露分毫。
郭靖望着杨过,目光中满是愧疚与疼惜,沉声道:“过儿,这些年你历经磨难,受了不少苦楚,是郭伯伯对不住你。随我回桃花岛吧,此后你与我和你郭伯母一同生活,定不会再受丝毫欺辱。”
杨过暗自绯腹,但面上却未显露分毫,心中却想:还说无人欺负?前世在桃花岛好歹没被人欺凌致死。
郭靖微微叹气,说道:“当年,你的名字由我所取,姓杨名过字改之。只盼你莫要步入歧途,人若犯错,改之则善。你父亲当年一步走错,抱憾终身,郭伯伯绝不容你重蹈覆辙。”
杨过口中回复道:“郭伯伯,桃花岛我就不去了,我怕路还没走,就给别人把我打杀了。”
心中却是想着:郭伯伯,你这名字取的……
“你这孩子,莫要胡言乱语,谁要打杀你了?”郭靖问道。
杨过只顾直勾勾看着柯镇恶,也不说话。
郭靖顺着杨过的目光看过去,心道原来过儿是说大师傅刚才的事。
黄蓉母女也发现杨过看着柯镇恶,心里也是明了。
三人皆沉默不语,柯镇恶察觉到气氛异样。他心中微一思索,知晓杨过是在提及自己刚才欲对其动手之举。
这小畜生竟敢影射于我,柯镇恶心中涌起怒火。当即怒声开口说道:“你这小畜生,打杀了更好,日后便是少了一个祸端。”
黄蓉心中暗道,这一老一少之间的矛盾若是处理不当,势必会发展至彻底对立的境地,届时靖哥哥身处其间,定要陷入左右为难的困境。须寻得一个妥善之法,以化解眼前的矛盾。
黄蓉目光落在杨过身上,问道:“过儿,你且与我讲讲,你对将来有何打算?”
杨过心想,她这般询问,莫不是想要试探于我?
稍作思索,开口应道:“我想以后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再遭受他人冷眼,受人欺凌。”
说的都是当下杨过遭受事情,以后的目标也只是希求摆脱目前的困境,一番话辞倒是合乎其当下境遇。
“那过儿当拜你郭伯伯为师,由他传授你武艺。日后你必定能有所建树,不再受他人欺凌。”
黄蓉心中虽对杨过有所成见,但为了郭靖,她愿意尽力促成此事,毕竟郭靖心怀大义,对故人之子极为看重。
若杨过拜师于郭靖,到时,杨过势必会跟随前往桃花岛。
这时杨过问郭靖道:“郭伯伯武艺高强,若我拜您为师,不知您会传授我何种武功呢?”
“我这身功夫,来源繁杂。全真教的武功,未经马掌教许可,我不能私自传授于你;降龙掌法乃丐帮绝学,亦不可传。唯有江南七侠的武艺,我可传授给你。”
郭靖为人忠厚老实,不愿对杨过有丝毫隐瞒,故而将其中缘由清晰阐明。
“江南七侠的武艺那么差,可入不得我眼,我才不要学呢!”杨过神色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屑地说道。
柯镇恶听闻,面色一沉,怒容满面,手中铁杖重重一顿,发出沉闷声响。“你这小畜生,我等七人武艺如何差了?今日你若是说不出个道道来,老夫定要将你毙于杖下。”
杨过面色不改,只是话语中带着几分尖锐:“江南七侠武艺不行,是你自己承认的,你莫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佳,脑袋犯糊涂了吧?”
“那你倒是说说,老夫何时说过我七人武艺差了?”柯镇恶怒极反笑。
“方才我问你,江南七侠与全真七子相较谁武艺更高,是你亲口说全真七子更胜一筹。这般言语,岂不就是自认江南七侠武艺差?”
“小畜生,我刚才说的是全真七子略胜一筹,非是更胜一筹。”柯镇恶反驳。
“更胜与略胜有何差异?总归是你们江南七侠敌不过别人。”杨过继续说道。
“武功低微不敌他人,却只会冲小孩发火。”杨过小声嘟囔道。说是小声,但却让其他三人听了个明白。
柯镇恶冷哼一声:“哼,既然你这小畜生瞧不上我们江南七侠。靖儿,这小畜生若入你门下,不得传授我们七人武艺给他。”
杨过紧接着又道:“还好我未拜师,不然日后定被你欺压。”
郭靖与黄蓉面面相觑,郭靖面露无奈,向黄蓉轻声问道:“蓉儿,此事该如何处理?”
“桃花岛的武功,没有我爹同意我也不敢教啊,几位师兄师姐的例子可还摆在眼前呢。”黄蓉也是无可奈何。
黄蓉心中思索一番后,便有了新的想法,不习武却是可以学文,将来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黄蓉认真地说道:“过儿,既暂时无法习武,那便学文。若能在学问一道有所建树,日后亦能有一番作为,光耀门楣。”
“读书识字就算了,我娘教过我识字。”说着他又低下头,略带沮丧地嘟囔着:“那又有何用?我还不是每日遭人欺侮,受人冷眼。”
他的声音虽不大,但话语中的愤懑与不甘却清晰可闻。
黄蓉闻言哑然失声,竟是一时语塞,正欲再度开口。
杨过却抢先一步率先开口,道:“我读书不多学识浅薄,亦知晓辱人父母乃大不敬,可知晓此理又有甚用?我打不过别人,跟人讲道理,人家就要打杀我。莫非我多读些书,旁人就不打杀我了吗?”
转头又对郭靖说:“郭伯伯,你曾言我父亲的师父是全真教丘道长。他们武功高于江南七怪,你无法教导于我,那我去随丘道长学艺,应是可行吧。”
黄蓉笑问道:“那你学了全真教的武功以后呢?又当如何?”
杨过坚定地回应:“学了全真教武功,我便能战胜柯镇恶。他若不致歉,我便打到他道歉为止。”
郭靖与黄蓉心中清楚,这不过是小孩子倔强脾气发作,与柯镇恶较上劲了。
杨过提及欲往全真教拜师学艺一事,令郭靖与黄蓉皆心中一动。郭靖自幼曾蒙马钰传授内功,又与丘处机相交多年,对全真教素有敬重之情。
黄蓉则想道,全真教道士秉持清心寡欲之道,于修身养性上颇有建树,且兼通文武,确实是个教导育人的去处。
如今,郭黄二人终是生前往终南山。
但杨过则压根没有即刻奔赴终南山的打算。他只想快速开始修炼,提升自己的实力。
“蓉儿,你看,过儿这想法是否可行?” 郭靖并不担忧将来杨过会对柯镇恶不利,只将杨过此时的言语当作少年意气,争强好胜之下的气话。在他心中,只觉得过上些年头,待杨过心智成熟,自会淡忘今日之事。
“过儿,你当真要前往全真教拜师学艺?” 黄蓉并未回应郭靖,而是将目光投向杨过,出言问道。
“全真教的道长们生活清苦,你确定还要去吗?”
“定是要去的,若我不学武,如何能让柯老头服软,向我道歉?”
杨过努力抑制住内心的一丝得意,沉稳回应:“全真教纵是艰苦,又能苦到何种境地?难道还会比我现在的处境更差吗?”
郭靖面容严肃,沉声道:“全真教的全真七子与郭伯伯皆有交情,过儿你若去全真教学艺,应是不难。但此刻需先随我返回桃花岛,之后再送你前往终南山。”
上一世此时,郭靖与欧阳锋曾有一场激战,致使他受了内伤。柯镇恶前往铁枪庙欲杀欧阳锋时,被杨过设计陷害,受伤严重,故而需急回桃花岛调养疗伤。
而如今,欧阳锋因闭关修炼“九阴真经”,与郭靖一行人错过,未曾起冲突。
杨过心道,怎的还要先回桃花岛?这断不可行。到了岛上,何时能离开便不由自己掌控了。整日处于他人监视之下,又如何去提升自身实力?
杨过微摇着脑袋,坚定地对郭靖说道:“郭伯伯,您与郭伯母先回桃花岛吧。我便不一同前往了,我需要留在此处。”
黄蓉何等聪慧,一眼便瞧出杨过定是另有打算,不愿同行。
她轻声开口询问:“过儿,不过是顺路回岛一趟,并非要你长留岛上居住。”
郭靖接着说:“何况你独自一人留在此处,我们实在难以安心。”
杨过眼中露出一丝怀念与哀伤之色,说道“郭伯伯,我要为我娘立一块墓碑,修墓所需的银钱我已然攒够。我在此等候你们回来,正好能将我娘的墓碑修砌妥当。
杨过心道,等你们出海东行。此后就是江湖路远,未来如何,且看缘浅缘深咯。
“过儿,你这孩子……”郭靖音带哽咽。
“算你这小畜生还有点良心。”柯正恶道。
“小畜生骂谁呢?”杨过问道。
“小畜生骂你……”柯镇恶话刚出口便觉不对,等他反应过来又是勃然大怒。
黄蓉心中五味杂陈,深感这两人实是不能再共处。
“过儿,你娘葬在何处?我跟你郭伯母想前去拜祭。”此时郭靖出声问道。
“我娘生前说要葬在铁枪庙,我在铁枪庙后面给她选了一块地,将她安葬在那里。”
听到 “铁枪庙” 三字,郭靖、黄蓉皆神色黯淡。往昔之事不由自主地浮现于心头。
小镇与铁枪庙相距并不甚远。郭靖、黄蓉二人购置了祭祀所需物品后,便携一行人朝着铁枪庙方向前行。
铁枪庙后,穆念慈坟前。
郭靖与黄蓉拉着郭芙一同行礼,柯镇恶则肃然而立一旁。杨过跪坐在坟前烧着纸钱。
“穆家姊姊,这些年你历经诸多艰辛。独自将过儿抚养成人。如今我已寻得过儿,往后必护他周全,引领他走上正途,成材立业。定不会让他再于江湖中孤苦漂泊。”郭靖说道。
黄蓉的目光落在坟前插着的那块木板上,微微点头。心中思索:看来过儿所言非虚,他确是想为母亲立块墓碑。
“靖哥哥,立块墓碑也不会花多少时间,不如等墓碑立好之后我们再离开。”
“郭伯伯,为母立碑,是我身为人子应尽之责。实在不想借他人之手,就不劳烦您与郭伯母。”杨过忙答道。心中想的是此时万不能再节外生枝,搞出事端来。
郭靖微微皱眉,诚恳道:“你郭伯母也是一番好意,想助你一臂之力。你母亲与我等渊源颇深,为她立碑之事,我们亦想尽份心力。”
“郭伯伯,如若你念着往日与我娘的情谊,日后若得空闲,前来烧些纸钱,便是对我娘莫大的慰藉。但立碑之事,我想独自完成,还望郭伯伯理解。”
“过儿,你一片孝心令人动容。只是这立碑之事你一人当真可以?莫要逞强才好?”黄蓉问道。
“我自幼便在这周遭生活。母亲也曾传授我些许拳脚功夫,对于寻常之人,我自是有应对之力。况且我寻人做事,也给他银钱,又有什么好怕的。”
郭靖道:“过儿,郭伯伯此去桃花岛,短则数月,长则一年,届时便回来带你前往终南山。” 他见杨过神色坚定,便未再强行要求。
郭靖转头望向黄蓉,轻声说道:“蓉儿,将多余的银两留予过儿,有银钱在身,他往后的日子也可稍许顺遂些。”
黄蓉未多言语,仅从钱袋中取出两锭银子,而后将余下的连同钱袋一并交予杨过。
杨过心中明白,这般人情无需拒绝,日后多助郭伯伯几次,权当偿还便是。他接过钱袋,郑重说道:“多谢郭伯伯,此援助之恩,日后定当回报。”
郭靖闻其言,心中颇感欣慰,说道:“你这孩子,与郭伯伯何须这般客气。”
黄蓉则叮嘱道:“过儿,财帛不可外露,你需得妥善保管。”
黄蓉看了看杨过,说道:“过儿,花些银钱给自己置办两身衣物,不可长久身着此装,于外人面前,这般模样确有不妥。”
“是,过儿记下了。”杨过恭敬回道。
郭芙小声嘟囔道:“就是,穿得像个小乞丐,难看死了。”
虽说眼下局势已定,无需再赴桃花岛。但是做戏做全套,杨过当下回怼。
“我身上穿的衣服,是我娘亲手缝制的,破烂一点又怎么了?我着于身,心中安然,谁要你来多嘴。”
郭芙闻言心生恼怒,气道:“不识好歹的小乞丐。”
柯镇恶也是冷冷哼了一声。他今天被杨过气的不轻,这会也是余怒未消。
郭靖与黄蓉相视,露出一抹略带尴尬的笑意,不再言语。
郭靖与杨过约定,届时将前往铁枪庙寻他。而后,一行四人朝着码头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