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金轮法王纵火焚山后,如今的终南山,入眼所见尽是焦黑之色。
往日昌盛繁荣的全真教,辉煌不再;昔日香烟袅袅的道观,焦土斑驳,废墟中残垣断壁随处可见,满目皆是衰败之象。
而山下的市集,却未被这山上的烽火殃及,依旧是人潮熙来攘往的景象。
叫卖声、谈笑声、牛马嘶鸣声交织一处,尘世的喧嚣与热闹如常。仿佛山上的变故只是一场惊梦,未在山下的烟火人间留下丝毫痕迹。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见有一行人,身着独特的异族服饰,悄然穿行在热闹的市集中。
队伍中携有一只威武不凡的大雕;还伴有一位神情坚毅的少年,此时他正搀扶着一位昏迷的道姑。
那道姑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微干裂,一头乌发凌乱地披散于肩头,破损的道袍之上血迹斑斑。
这般独特奇异的组合,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那胆子稍大的好事者,悄然凑到近前端详,口中不时传出低声的议论之声。
孟珙紧抿双唇,在周围行人各异目光的注视下,心中局促不安,脸色亦是变幻不定。
在众人神色不一的目光中,这六人一雕镇定自若,稳步穿过小镇,朝着古墓方向前行。
半日的光阴缓缓流逝,暖煦的阳光倾洒于古墓前那陈旧的木屋上。
“孙婆婆!” 杨过清亮的呼喊声在静谧的山林间回荡。
他远远就已瞧见孙婆婆正倚在木屋旁,悠然沐浴着温暖阳光。
“哎哟!” 孙婆婆被这突如其来的招呼声唤醒,回首望去,脸上旋即绽出灿烂笑容,眼中满是欣喜,“是龙姑娘和杨过小子啊!”
说话间,她的目光掠过杨过身后的众人,眉头微蹙,忧心问道:“李姑娘这是怎么了?”
“李莫愁被人打伤了!” 杨过简洁回应。
“可知是何人所为?” 孙婆婆闻听,急切追问。
“孙婆婆,我先为师姐调理一下伤势。” 小龙女轻声说道,继而扶着李莫愁步入木屋,助其运气疗理内伤。
杨过则引领众人,逐一与孙婆婆见礼。
“杨过小子,这些时日古墓可真够热闹的!” 孙婆婆笑着说道,脸上的皱纹都仿佛生动起来,“陆丫头和洪丫头带着龙姑娘的另一个弟子来过古墓。”
“今日你也带着弟子来瞧我这老太婆!” 孙婆婆打趣笑道,“好啊!好啊!”
如今人数增多,而这几人又不便进入古墓,杨过便带着罗伊三人忙碌开来,准备伐木搭建栖身之处。
几人均是武功高强之辈,伐木之时,只见木屑四溅,棵棵树木应声倒下,不多时便已搭就房屋框架。
“过儿,师姐的内伤已趋稳定,只是脏腑之伤,恐怕需得请个郎中来诊治!” 小龙女自木屋走出,神色略显疲惫,轻声说道。
杨过略作思忖,继而将目光投向孟珙,吩咐道:“乖徒弟,你速去西安城中的安府,寻人来为李莫愁医治伤势。”
“安府?可是安行远前辈的府邸?” 孟珙眨了眨眼睛,一脸认真地问道。
“正是!此去西安路途不远,你快去快回!” 杨过点头应道。
“伊玛目,我也正想见识一下西安的风光,不如让我与他一同前往吧!” 罗伊上前一步,向杨过进言。
杨过知他心意,当即微微颔首,说道:“如此也好!你便与他同去吧!”
孟珙与罗伊二人领命,不做停留,径直离开古墓奔赴安府寻人。
小龙女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行至杨过身侧,柔声说道:“过儿,古墓中有王重阳当年闭关的石室,待罗伊与孟珙归来,你便去那里闭关吧。”
“好,待他们回来,我便开始闭关!” 杨过抬眸望向小龙女,眼中满是深情与依从,那目光似是一泓深邃的湖水,能将人淹没。
且说武家父子一行四人,此时也已抵达重阳宫。
全真教前任掌教马钰,不久之前已于襄阳城因病长逝。眼下接任掌教之位者,乃是三代弟子甄志丙。
遵从前任掌教遗志,全真五子率全真门下弟子,将马钰仙逝之躯运回重阳宫落葬。
值此之际,经全真弟子累月修葺,重阳宫诸多殿堂屋宇已恢复大半。
大殿之中。
丘处机见几人模样狼狈,疾声问道:“武师兄,你等缘何落得如此境况?”
“唉!” 武三通喟然长叹,将途中诸事缓缓道来。
“武师兄,杨过那厮虽说性格乖张,倒也不至于以此等事情来诓骗于你!” 孙不二其言辞恳切。
“那首级你且加以硝制,日后带回襄阳交付靖儿,到时自能分辨真伪。”
“正是!” 丘处机亦随声应和,“李莫愁往日乃是古墓门下,现今又被欧阳锋收纳为座下弟子,说起来,杨过夫妇二人皆与李莫愁瓜葛颇深。”
“古墓。” 耶律齐闻言,遂将此二字暗自铭记于心,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索之色。
“唉!” 郝大通亦是感慨一声,“说来,李莫愁现今倒是成了蒙古人的心腹巨患。”
“郝道长,此言何意?” 武三通并未参与英雄大会,对李莫愁的行径所知寥寥,看着郝大通的眼神满是不解。
“听闻李莫愁于蒙古人治下,诛杀蒙古士卒甚众,故而得了个‘雪山毒魔’的绰号。” 孙不二补充道。
“几位师叔,当务之急是先让武师叔疗愈伤势!” 甄志丙见几人口角血迹犹存,出言相劝。
“丘师兄,不知这古墓派位于何处?” 耶律齐问道。
闻听此言,甄志丙神色变幻,显然众人所言古墓之事,已触动他心中不悦的回忆。
“古墓派就在终南山上。” 丘处机语气略显生硬,不愿过多谈及古墓诸事。
“未曾料到,终南山除我教之外,尚有其他门派存在。” 耶律齐感叹一声。
武三通见众人言辞相近,心中想着,只怕杨过所言不虚,那尹克西极有可能便是袭击郭大侠之凶徒之一。
华灯初上,夜色渐浓,孟珙与罗伊二人步履匆匆地迈进了这座繁华的城池。
二人依照杨过所述的地址,一路问询探寻安行远的府邸。
当安行远府邸的轮廓映入眼帘时,二人却猛地顿住了脚步,僵在了原地。
只见眼前的安府,已化作一片荒芜的废墟,残垣断壁在黯淡的夜色中影影绰绰。
墙壁被大火灼烧得焦黑一片,梁柱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断裂的砖石散落各处,曾经雕梁画栋的朱门绣户已不复存在。
孟珙望着眼前历经大火洗礼的安府,眉头紧锁。
侧身望向身旁的罗伊,轻声问道:“罗伊长老,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孟珙与罗伊二人计无所出之时,从那幽深的巷口处,缓缓走来一位身形佝偻、衣衫褴褛的乞丐。
“少年人,瞧你这神色匆匆的模样,可是家中有病人?” 乞丐摇晃着他那蓬乱如草的头颅,口中喃喃说道,“可惜了哟!”
孟珙心下一惊,从这乞丐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异样,急忙出声追问道:“老人家,为何要道这可惜?莫不是你知晓内情?”
乞丐抬起浑浊的双眼,在孟珙二人身上逡巡一番,缓缓开口道:“你若是早来上几日,兴许还能见着那安家的郎中。”
说罢,他轻轻叹了口气,微微颤抖着身体,继续说道:“如今安府众人被蒙古鞑子通缉,你家中病人求治无门,岂不是可惜?”
孟珙听闻此言,脸上浮现出一片惋惜之色,顺着乞丐的话头,急切地问道:“啊!这安家的郎中究竟是犯了何事?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乞丐警惕地向四周张望了一圈,压低了声音,悄声道:“那通缉的告示如今还贴在城门口哩!”
“也不知这安府是冲撞了哪路凶神,这年头,连救死扶伤的郎中都难以活命。唉,可惜啊!” 乞丐再次摇着头叹息。
孟珙压下内心的波澜,佯装镇定地问道:“老人家,莫不是这安府的郎中都被蒙古人杀了?”
乞丐撇了撇嘴,说道:“哪倒是没有,那日午间,突然来了一大群凶神恶煞的军汉,说这安府郎中是襄阳那边派来刺探情报的奸细。”
孟珙故作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说道:“安府的郎中是奸细?这怎么可能?”
“啧啧啧”老乞丐一边回忆当日情景,一边低声慨叹:“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平日看似和善的安神医,竟然还是位武林高手。”
“率领一众门人弟子,硬是杀破重围逃走了。”
孟珙见时机已到,赶忙出声问道:“老人家,您在这街巷游走,消息灵通,可知这安府郎中逃到了何处?”
顿了顿,他又满脸焦虑地补充道,“实在是家中病人情况危急,拖延不得啊!”
老乞丐转过身,无奈地摇了摇头,一面朝前走,一面说道:“不知!你们速速离去吧!若被蒙古鞑子发现,可就麻烦了。”
就在这时,罗伊耳廓微动,紧接着他神色一凛,伸手拽住孟珙,脚尖轻点地面,跃上了对面的房顶。
突遭拉扯,孟珙正欲开口询问,便见罗伊伸出食指置于唇边,做出噤声手势。
孟珙心领神会,赶忙闭上嘴巴,二人屏住呼吸,匐身趴在房顶上,目光警惕地盯着巷口。
片刻后,巷子两端各出现了两个眼神凶狠的番僧,二人领着一群军汉冲进巷中。
孟珙见状,脸上满是惊愕,他伸手轻轻捅了一下罗伊,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群军汉在安府四周搜查了一番,见四下无人,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罗伊长老,方才那两个领头的,怎么跟鸠罗什大师的服饰那般相似?” 见军汉们已经走远,孟珙轻声向罗伊发问。
罗伊神色凝重地看了孟珙一眼,低声回道:“这几人恐怕就是大轮寺的叛徒。”
“这大轮寺又是何处?”孟珙问道。
罗伊却是并未直接回答,反是出声说道:“咱们先走,此地不宜久留。”
“对方来得这般快速,想必是附近有人一直在暗中监视。”
孟珙心有不甘,但也深知此刻形势危急,只得问道:“那安神医可怎么办?咱们不能就此放弃啊!”
罗伊眉间微蹙,短暂的沉默后,神色一肃,沉声说道:“当下形势不明,不宜轻举妄动。依我之见,咱们不妨先在城中查探一番,搜寻其他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