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一过,云秀不能赖在景和殿太久,便向母皇请辞,母皇也没说什么,直接放她出去了。
云秀与钟奕坐上了出宫的马车,马车轮子轱辘辘驶过凌云城,在城中心的一处宅子门前停了下来。
这个五进的宅院是她新开府的住处,有鲤池有庭院,亭台楼阁,一步一景。但还未挂上牌匾,因为母皇还没有给她赐封号。
云秀在书房里闭关了一天,捣鼓出来一个沙盘,其实就只是把一堆沙子堆在方桌上。苏青听到她要河沙时还非常不解,到底是给她弄来了河沙。
云秀已经不是太女了,她还能怎样,只能蛰伏,换句话说,躺平一会儿。
但云秀不是真躺,她也没闲着,在沙盘前复盘云国差点失守的那一战。
两座高山中间的山谷,一线天,用两堆沙丘中间的凹处替代,她把红旗标记在一线天和周边的山头上。
云秀一手撑着下巴,自言自语,“一线天易守难攻,守住这里,就守住了北大门。在这个地方驻守重兵,可以一劳永逸。真想不通,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也能守丢了?”
“云国四面环山,东南西北各处都有一道这样的关隘。”云秀又插下了三个小红旗。
“但是四面环山,也无形间阻挡了云国与他国的贸易往来。历代云国国君皆认为,云国农业发达,物产富饶,盐铁金银铜矿都有,完全能够自给自足。”云秀把几处矿产处插上小红旗。
这些都是关键的地理位置。云秀思考着,这样的地形,天然容易形成大的聚落,聚落再演变成国家。但如果有了外界变量,自给自足的系统也容易崩溃。
比如,有猛人闯过天险打进来,过了天险便是一片平坦地势,将如入无人之境。
钟奕也在书房里看书,一排排的书架上堆放着她花了大把积分给他买的竹册,钟奕一迈进书房,就根本走不动路。这两天她闭关,他也陪着,午膳晚膳就让小侍送进书房里。他连吃饭时都在看书。
此时他一身雪色软烟罗长裙,头发以一支银簪简单挽起,正如痴如醉地观书,根本没有理会云秀在做什么。
云秀放下小旗,朝书架旁看书的人发问,“奕表弟认为,钟鸾为何会败?”
钟奕一手合拢竹册,拢了拢宽大的雪白衣袖,白色尤其衬他,仿若轻云遮月。他神情淡淡,没有抬头,握着书册答,“殿下可是在考校在下?”
云秀道,“不是考校,而是请教。你是参军,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当时的战况。”
钟奕情绪不高,语声低沉:“当时接到线报,而钟鸾不以为意,延误军机。燕国三万大军集结完毕,发动突袭,敌我双方差距悬殊。钟鸾见守不住,弃关而逃。”
“林大将军及时赶到,在山顶投石,切断了燕军的进程,但林大将军据天险仍苦战两天两夜,才打退燕军。究其根本,云地闭塞,兵器不利,战马疲弱。”
钟奕有些忧虑,“我们的兵器冶炼技术三十年间毫无寸进。我听闻燕国已有弩机,不得不防。”
云秀叹息了一声,道,“国富而兵弱,终究难以为继。”
钟奕点了点头,道,“我听闻衡国的铁器万中无一。”
云秀思忖片刻,道,“购买衡国的铁器,不如学习衡国的技术。”
钟奕摇头,“衡国十分排外,能工巧匠不会轻易将技术外传。”
书房外传来敲门声,苏青道,“属下有要事禀报主子。”
云秀直接道,“进。”
苏青进了书房,半跪道,“殿下,刺客已经招了。”
钟奕见状,卷起了竹册起身便要走,云秀连忙快步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子,“无妨,一起听。”
“三皇女派人在凌云城买凶,刺客接了任务。”
云秀拧起了眉头,宫中一见,三皇女身材高大,神情总是飞扬肆意,却不曾想也会暗地里买凶杀人。
云秀冷声,“刺客是怎么入的宫?”
苏青抱拳道,“王夫殿下身体不好,张贵侍如今掌管宫中大小事务,张贵侍嫌疑很大。”
张贵侍是五皇子的父亲,三皇女的养父。云秀好奇,那三皇女的生父是谁?
系统道,“三皇女的父亲身份低微,是异族战俘,在奴隶市场上被微服的陛下看中带进了宫。听闻他不安于室,勾引了前任卫戍军统领和丞相大人,被陛下杀了。三皇女被张贵侍抱去抚养。”
三皇女云季长相随的她父亲,在男人堆里无往不利,三皇女也生性风流,爱拈花惹草,见到个男子就要毛手毛脚。原主竟然输给了这样的对手。
苏青见云秀久久不说话,道,“主子可要报复回去?苏青愿打头阵,定让她血偿。”
云秀回道,“苏青,打打杀杀是下策。”
云秀望向钟奕,想听听他的意见,“奕表弟足智多谋,我如今处境艰难,可有什么办法?”
钟奕略一思忖,道,“殿下可在府中举办宴会,邀请三皇女前来。提前让府中下人放出风去要驱逐那些门客,那些门客必然会想办法攀上三皇女这根高枝。不管三皇女能不能听进去书生的话,陛下武将出身,向来不喜空谈的书生,她一个未成年皇女,豢养门客这一条足以令陛下不喜。”
云秀赞同地点头,“善,接下来就按奕表弟的意思办。”
钟奕之计,是君子阳谋。不论是君子阳谋,还是小人阴谋,她都可以用,她没有什么道德包袱。对付想要杀她的人,她还嫌手段太过温柔呢。
云季还有张贵侍为她保驾护航,在宫中为所欲为,缺德事干了不少,对侍从们非打即骂,也戕害了不少性命,都是张贵侍为她扫的尾。
宫中的皇女多的是,还有六皇女,七皇女,虽说年纪小些,但对于张贵侍来说,应该比一个无休止惹祸的残忍皇女好掌控。
云秀心里已经有了合计,对苏青道,“附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