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奕换下了短打,换上外出的长袍,准备妥当。
云秀也让苏青准备好了马车。钟奕要去兵器司,云秀也想去内史府。
听说云秀要去内史府,钟奕还有些疑惑,问,“殿下有事要报官?”
曾经有张SSR摆在我面前,我却没有珍惜。云秀叹了口气,“没事,就是去找内史令叙叙话。”
苏青和李弦两个相处得应该还算不错,她把苏青一起带上,去找李弦刷刷好感。
到了内史府,只见建筑是古朴的青砖青瓦,门口蹲了两只石雕的獬豸兽。
獬豸,见人斗则触不直,闻人论则咋不正。
獬豸额上长有一角。当人们发生冲突或纠纷的时候,獬豸能用角指向无理的一方,若有奸邪之人犯下死罪,獬豸也会用角将犯死罪的人抵死。
獬豸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是象征公平正义的神兽。
现在内史府,又被百姓们团团围住。又有热闹可看了吗?
云秀和苏青挤进了人群里。被挤到的人本想大骂,但看到她的衣着,纷纷让开。
云秀问旁边的人,“老伯,里面发生了什么?”
老伯道,“一个十几岁孩童失手砸死了另一个,现在死者的母亲报了官。”
另外一个老妪道,“年岁尚小,不明是非。”
“什么呀,年岁尚小,也不是伤人性命的借口。”
李弦坐在堂上,问,“堂下人报上姓名,你家住哪里?为何与人起了争斗?”
跪着的孩童神情镇定,毫无惧色,但眼神阴沉着,不说话。
看热闹的人说,“哦,原来孩子是个哑巴。”
死者的尸体也摆在堂上,死者母亲哭诉,“我儿是被他用石头砸死的,砸得血肉模糊,大人看看,这是砸了多少下啊。”
“胡说,我儿只是把他推倒了。”
“你才胡说,你儿虎子,他根本就是在装哑巴。”
李弦道,“哑巴也不能逃罪,先把此童收监。”
虎子突然起身,大声道,“是他先打了我,我把他打死怎么了?”
李弦道,“他打你,你也打了他,你们俩之间的债消了。”
“但是,你把他打死了。他的母亲没了儿子,你与他母亲之间的债还在。把你的命,赔给死者的母亲,你与他母亲之间的债才能消。”
“而你的母亲赐予你生命,把你养到这么大,你暴起,犯下杀人恶事,也愧对你母亲的养育之恩。”
李弦高声道,“虎子,你可认罪知错?”
虎子看了自己母亲一眼,扭开了头。
只要杀了人,债就一直在。
罪童的母亲不服,“我家虎子,他是被欺负的那个!”
死者的母亲也不服,“她撒谎!我儿才是经常被打,他出去玩,回来时身上都青青紫紫的!”
所以,到底是谁欺负谁,已经说不清了。
李弦拍下惊堂木,厉喝一声,“肃静!”
“传证人。”
巡办带进来了一个蓑衣老翁,他道,“昨日黄昏,我在河边钓鱼,亲眼看到那个高个的,举起石头把那个矮个的头砸了十来下,然后他把人往小溪里一推,跑掉了。”
同村的一个小孩道,“平日里,虎子总是问小织要玩具,小织不给就会被打。”
“事情已真相大白,虎子平日里欺负死者,死者反抗,被虎子打死。”
这是加害者,不得减轻量刑。
李弦冷冷地看了罪童一眼,“云国律规定,杀人偿命。把此童收监,秋后勾决。”
李弦看着围观的人群道,“皇天在上,只要作恶,必被反噬。”
虎子被巡办带走,虎子妈也哭泣起来,“都怪我,是我没有教好……”
人群里有人道,“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和和气气的不好么?”
另一人道,“无论过程如何,杀人就该偿命。”
“家里孩子打闹也没个分寸,回去好好教育孩子。”
“惹不起躲得起,遇到欺负人的恶霸小孩,还是搬家吧。”
“就是,还是搬家吧。”
“再怎么样,都不能把人打死了啊,养大个孩子多不容易。”
人群散开,云秀看完了判案经过,也退了出去。
死者叫小织,一直以来都被欺负。他只是稍微反抗了一下,就被施暴者打死了。现在小织静静地躺在那儿,永远无法开口说话。
人善被人欺,人必须得有点锋芒,不那么好惹才行。
云秀长叹了一声,顾不上去找李弦,转头离开了内史府。
云秀坐上了马车,去兵器司接钟奕回府。
钟奕已等在兵器司门口。
他上了马车,云秀张开双臂,钟奕失笑,坐进了她怀里。
云秀抱着他道,“今日我去内史府,围观了一桩案子。”说着就把案子经过给钟奕讲了。
钟奕听完,赞道,“李大人明辨是非。那个被欺负还被打死了的孩子,才是真的无辜。”
钟奕垂下了眼,“愿他下辈子投生去个好人家。”
“人死并不能投生,而是消失在了天地间。”云秀的眼里带了些许悲悯,“不过他也算是早早脱离苦海。否则,长大后,也只是嫁个同村农女,女耕男织一辈子,或者被送到镇上的地主家里做小侍。”
钟奕叹了口气,“造化弄人。”
人生于世间,不能免于苦难。
这就是那些村里孩子既定的人生轨迹。在旁人看来,再正常不过,他们也是这么过来的。
从日出劳作到日落,他们能够看到一点点变化么,不能。他们生在农家,那就一辈子种地。他们若是生在富贵人家,那就锦衣玉食。这个是从出身就决定的。
奴隶制社会里,根深蒂固的阶级差异,现在那些纯朴的农民意识不到,他们心甘情愿在地里刨食,认为这就是命。
贵族,自然也不希望他们意识到,他们若意识到了,贵族的地位就不保。
大大小小的世袭贵族,作为既得利益者,会革自己的命,割自己的肉么?
云秀发现,自己如今的身份,也是这种制度的受益者。
说要改造社会,但她现在,似乎什么都还改变不了。
改变世袭罔替,增加阶级流动性的办法,是科举制度。甚至,一直到了现代社会,仍有一考定终身的说法。
普通人通过大考改变命运,但是,这个上限是在那里摆着的。普通人能达到的最高的高度,也就最多胜天半子。
灰心丧气也没有用,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路要一步一步走。
当前,她能做的,是通过发展古代科学技术,来提高生产力,改造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