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瑟还在等着崔缇过来问话,只见周锦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
周锦不知道的是,此时,太医院里,卫戍军已经把药材柜翻得天翻地覆,捣药的医女也全都被抓了起来。
云瑟坐在榻上,问,“周锦,你有听过一味毒药,兰花瘴么?”
“《毒本草》里有记载,兰花瘴是鬼方所产的毒兰草晒干,所制而成。不过,臣倒是没有见过。”
云瑟把香囊丢给了周锦,道,“你怎么没见过?这里就有。”
“怎么会?”周锦惊呼一声,却反应慢了点,没接住香囊,香囊掉在地上。
周锦双膝跪下,从地上双手捡起香囊,打开,捻了一把香料嗅了嗅,面色骤变,道,“有人把鹤望兰换成了鬼方毒兰!”
云瑟看着周锦,神色淡淡,“你跟了我二十年,我自然相信你。在洗脱嫌疑之前,你先回府里待着。”
“陛下,臣没做过的事,就算查一万次,臣也是清白的。”
“孤知道。”
“可陛下……您已不信任臣了,不肯用臣开的药,臣留在宫里也是多余,臣叩请辞官。”
“孤允你回家休息,查清真相,还你清白。”
周锦眼中闪着泪光,“陛下保重,臣拜退。”说着行完三跪九叩之礼,出去了。
周家一门世代行医,有医者的气节,云瑟发现,还是不能逼周锦太过。
周锦从卷舒殿出去,崔缇和林鸿走了进来。
云瑟看着崔缇,直接发难,指着两盆结了红果子的盆栽,问,“崔缇,这两盆南天竹,是谁放的?”
崔缇道,“回陛下,这南天竹是宣元十年,钟容将军驻守南岭时发现的嘉木,进献而来。陛下看了觉得喜庆,吩咐臣亲自布置在寝殿。”
“可是,它令孤犯头疾。”云瑟道,“从云秀整理的古籍中,孤发现了这株植物的记载,说有毒,不宜放置在室内。崔缇,你可知错?”
崔缇跪下道,“臣知错,臣失察,臣听凭陛下发落。”
吴涵带着卫戍军走了进来,“陛下,已有医女招供了,是张贵侍让她把鬼方毒兰替换鹤望兰的。”
崔缇默默地垂着头,没有去看吴涵。
“张繁?怎么又是他?哈哈哈哈……杀得早了便宜他了,不凌迟不足以解孤心头之恨。”
“至于那个下毒的医女,鞭三百下,尸体剁了喂狗。”
背后一个激灵,吴涵道,“臣领命。”
张繁谋害她的动机呢?是了,她曾逼张繁杀死了六个堂表兄弟。那时候张家倒台,却送了七个人进宫讨好自己。她厌恶张家送来的人,告诉那些人,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留下来成为她的侍夫。他们开始自相残杀,结果是张繁活了下来。
她不喜与张繁所生的孩子,那是张繁使了手段让她怀上的,但为了制衡林鸿,她后面又不得不扶张繁为贵侍。
崔缇的背后已经冒了一身冷汗,出声道,“臣这就把这两盆毒草搬走。”
云瑟从回忆中抽离,看着跪下的崔缇,微微笑道,“慢着。”
“崔缇,你替孤去一趟太庙请方姑姑回来,少府暂时就归林皇夫管。”云瑟打算把易渊的弟弟妹妹接过来,由方如姑姑抚养,这是她对易渊的承诺。
崔缇身子僵了僵,“臣,遵命。”
云瑟看着崔缇,道,“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是。”崔缇退了出去。
“林鸿,你找孤?”云瑟把目光投向林鸿。
林鸿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看易渊一见到他时,就把身子贴紧了云瑟的手臂,似乎是在显摆与陛下的亲昵朝他示威,林鸿心里哂笑,面上却不显。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林鸿不说话,盯着易渊,易渊大胆回视。
云瑟似乎没有发觉易渊的反常,对林鸿道,“直接说。”
这么个男宠也能听政?林鸿终是开口,“如今西岭缺八十万石粮,南岭缺二十万石粮,臣思来想去,只能动用国库与少府,请陛下恩准。”
“一百万石?”云瑟皱眉。
易渊沉默,他完全没概念,姨母家一天也只消耗一斗米,一百万石粮,到底是多少?反正就是很多很多吧。
林鸿等着陛下的答复,云瑟十分干脆道,“相关竹简送过来,孤来批。”
另一边,崔缇走回到自己住的耳房。
陛下命她去太庙请方姑姑,方如是陛下的乳母,已经六十多岁。从少府令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方姑姑就主动去了太庙,为先皇祈福。
如今,陛下的意思,是在敲打自己。少府令的权力,来源于陛下,陛下她想收回,就随时随地能收回。
到底是哪里让陛下起了疑心?鬼方毒兰一事,只能追查到一个医女,那个医女会自称是鬼方族人,因为她的家人全都在她手里。
而吴涵,却改了供词,这又是个变数。
林鸿主动走到了崔缇的耳房,一眼便见窗台上摆着一株枯萎的残荷,怔愣了一瞬。
崔缇面色不虞,问,“林鸿,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林鸿微笑,“有么?我只是作壁上观,看你如何与陛下周旋而已。”
崔缇没头没脑说了句,道:“快午时了吧。”
午时,该处斩三皇女了。
林鸿道,“午时,该用饭了,如今大难当前,宫中该缩减用度才是。”
“少府归皇夫殿下管,自然是您说了算。”
林鸿伸出手,掌心朝上,“印信。”
崔缇咬了咬牙,打开了柜子,把印信拿了出来,放在他手里。
林鸿握着印信,笑得如同一支风中摇曳的白荷,道,“崔少府,此去太庙,山高路远,一路顺风。”
崔缇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自嘲一笑,“很好,你赢了。”
云瑟派崔缇去太庙,请方如姑姑回凌云城。支走了崔缇之后,云瑟让林鸿对宫里宫侍进行大换血,发了遣散银,撤换了皇宫里的所有宫侍,进行浩浩荡荡的选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