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了眼神色平淡却透着威压的孙女唐夕颖,心底不禁暗生些许不满——一个小辈儿竟流露出如此威慑之力,着实让人颇不舒服。
于是唐老奶奶以一种教训的口吻说:“你也回来半月有余了,若非昨天云菲在市集巧遇你,怕是你还打算把这个家丢诸脑后不理不睬了吧?”
听见老人这么说,唐夕颖的目光不由得飘向方才对她评头论足的舅娘和婶婶,她嗓音平缓却又不失锐意地说:“我不是没打算回家,想必舅娘和婶婶对我解雇唐心雅之事也有所了解吧,当然,我崴脚的事估计也知道。”
话音刚落,唐夕颖那含笑的眼睛就朝她们投去一道凌厉而又带有一丝戏谑的目光。在场的人被这一眼神触及无不感到一阵寒意直渗脊背,顿觉毛骨悚然。
其中一个妇人不由得颤声惊呼:“你,你这孩子怎么崴个脚还要把人家好好一份工作的表姑给辞了呢!新官上任三把火也该讲究分寸啊!”
此刻唐夕颖还未及在座位上安定下来,那些颐指气使的老人们已经三三两两地开始列举其罪状。
“既然说到新官上任……”唐夕颖并未被眼前的谴责之声影响情绪,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前方坐在主位的祖母,声音平静而略带锋芒,“奶奶,我受伤和心雅被辞的事您应该也清楚吧。难道这其中有何关联不成?”
唐老奶奶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唐夕颖露在裙摆外面已经裹上高跟鞋的脚踝上,发现行走毫无异样,看来扭伤并不严重。
“崴脚关心雅什么事?”
唐夕颖一听这语气,深知老奶奶并未意识到其中的猫腻。“哼,敢情有些人只会挑对自己有利的话说,而自家做的亏心事倒是捂了个严严实实。”
这声音并不低沉,在寂静无声的宅厅里听起来尤为扎耳。与此同时,唐夕颖全身散发出阵阵寒气,似乎随时准备与这些固守旧规的家庭势力抗争到底。
在菊花村里,唐心兰从老姜婆手中拿到那些提成都已不是秘密,她营销手法如何以及这些年来给村子做出的贡献,只要村里想查探究竟,大可以此刻便唤助手去找齐那些凭证。
但倘若不慎让外村人得知此事,恐怕她也将落得同老姜婆一般的下场。
话音落地,唐心兰微弯腰身,将装着草鸡炖蘑菇的布袋稳稳放在了桌子上,她嘴角挂着乡间特有的质朴笑容,眼神流转,一一扫过周围围着的一圈村民们,“还想再喝一碗么?”
“这鸡汤本是我带给奶奶和二叔尝鲜的,哪知今日家里只有几位,二叔人呢,没在院子里?”
说话间她脱下了围裙,眼底蕴含一丝机黠之光,表面上仍旧一副毫无城府的模样。
现场陷入了沉寂,她这一席话犹如石破天惊,在屋内引发了一阵微妙又尴尬的寂静。尤其是那两位之前还在为唐心兰打抱不平的大婶此刻脸红一阵白一阵,神情变幻莫测,精彩非凡。
静默中气氛愈发紧张时,唐晚芹开口打破宁静,伸出一只手轻轻拿起桌畔的茶壶抿了一口热茶,接着平静地述说起了唐心兰过去在乡里的生活历程。
“你们提到她被县外知名企业招聘的事是真的没错,只不过她在那个大公司里做的都是一线的卖房子销售,由于业绩不佳最后只能离职。以后可先了解明白情况再来赞誉,不然只怕要落下被人嘲笑的话柄。”
听到这里,唐云芬脸色羞愤得发烫,她紧握扶手旁沙发上的粗麻座垫,几乎想要跳起来冲上前去训斥一番,怒火满溢的眼中充满了愤慨。
这女人连半个脏字都没出口,就这样悄然逆转了对自己有利的局面。短短几句话便使在座所有人一时语塞。
再说她谈论唐心兰已然足够让人头疼了,却又何必硬要把自己的母亲拖进这件事呢?尤其提起母亲的名字,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公然直呼,这未免也太嚣张了吧?
她心里纠结万分,不知下一刻是否会失控痛骂对方,理智尚存的她在内心提醒自己:千万不可做出错事!这一刻还远远未到关键时刻!
唐晚芹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坐于祖母旁边的唐云芬,看着她在尽力克制愤怒的表情,不由得内心一阵畅快,满脸欢喜之情洋溢而出。
她的嘴角向上翘起,十指交叉相握置于膝盖,看似惬意地倚坐在沙发一角。这种姿态固然略显散漫,可在她身上展现出来却不失一分优雅气质。
正当唐云芬满脸懊恼,视线忽然被桌子前的一个麻袋所吸引,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嘿,还挺孝顺的啊,但这若是孝心变杀机又当何如?
“看来咱们这是一场误会呐,妹妹新近接手家族事务,做起事来可能还有些不太成熟之处,但她做事自有一番考量,也希望大家都能支持妹妹经营好咱们唐家,毕竟这几十年来的辛苦维持实属不易呀!”
唐云芬故作大方地接话,并未提及刚才受到的误伤。姜雪茹的事虽然背后是钟景期和南黎川所设局,但明眼人都看出这分明是为了帮衬唐晚芹争夺唐家的控制权。
身为姜雪茹的女儿,面对着让自己母亲深陷牢狱之苦的女人面前,她依然笑脸相待唤她一声“表姐”,此刻的她显得格外惹人怜悯。
唐家太婆紧锁眉头,神情严肃地凝视着唐晚芹,眼里透露着几分告诫之意。“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怎么说也是咱唐家一门亲,既然已经在族规之下将其剔出了唐氏一族,也应该留条活路让她自行谋出路才是。”
唐晚芹清晰感知到了那一道犀利的眼神,对上之时并未闪避,坦然相对,她深知自己问心无愧,光明正大地处理每一件事。
唐家太婆眼神中掠过一丝阴霾,她心中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个唐晚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温顺听话的孩子了,而是一个充满主见的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