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米强压心中翻涌的怨气,不过一旦启口,那真实的情感便抑制不住地涌现。
话音未落,双眼已然泛红,心头也随之冷却,仿佛一片薄冰在春阳下悄然融化。乔海宏沉浸在自我构建的父亲权威之中,未料唐小米竟能这般大胆地质问他,刹那间脸色惨白,双唇开启合闭之间流露出压抑着愤怒、屈辱与刺痛之情。
唐小米瞥见他脸上错综复杂的情绪变化,轻嘲地嗤笑一声:“我在唐家居无寸土,往后还是莫多来叨扰了,至于你们各自的那点小算计,在下也不屑理会!”
迈开步伐,她在地板发出重重一响,拉开了凳子,大踏步朝客厅里的沙发走去,准备拿起手袋离去。临到门口之际,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幕往事,紧皱眉头,脚步不由得一顿,速度放缓。
她转头重回饭桌,凌驾其上的姿态俯视桌面,仅仅数秒,目光便凝固在唐青山和祖母面前的食物之上。
果然,唐小米特意带回的滋补参鸡汤旁边,赫然摆放着不能同食的鲤鱼和某种酸涩水果,稍有不慎就会引起消化不适甚至疼痛。此刻桌上摆放的这些组合绝非偶然。
刚才她并未留心观察,如今看来,二位长辈跟前正是如此搭配。回想起来刚才唐晓菲殷切地端汤侍奉祖母的那一幕,唐小米心中已有了八分的答案。
“奶,二叔啊,喝过参鸡汤最好别碰鲤鱼还有这些水果了。也不知是谁存心不良把这两样放一块,分明是要栽赃于我呀。这便一句话的提醒,祝你们用餐愉快,不多打搅了。”
收回视线之前,唐小米有意让眼神在唐晓菲脸上逗留些许时日。这暗示之意,明眼人都看在眼里。
唐夕颖离开餐桌后,气氛显得越发紧张异样。在场诸人均非痴傻之辈,自是能理解她的警告。
刚才,唐晓菲暗地施为之时,认为自家行事隐秘无比,这个时节找不到李子来和鸡汤混搭,于是选了个寒性水果替代掩人耳目;至于鲤鱼,则做成酸菜鱼企图掩盖实情。谁能想到唐小米竟会察觉得如此敏锐!
唐氏虽是经营药材的企业,然而座中不乏曾身为医学院学生的女性,虽然婚后留在家中照顾家庭子女不再投身医界工作,但这点基本的饮食常识却是知晓的。尤其是在听到提示后,这些久远的记忆顿时被唤醒。
坐在原地的唐晓菲感到了阵阵令人无法忽略的目光投向自身,好似芒刺在背。
这时,她下意识缩了缩脖颈,企图从周遭审视的眼神里找寻一丝庇护。
就在此刻,正在思索这一切的唐晓菲耳边骤然传来一声冷峭的斥责:“云菲啊,夕颖刚才的话虽有些过分,但这可不应该成为你让我们沦为你报复工具的理由!”
唐老夫人面色铁青,眼中充满了失望和冷峻,再也看不到方才的那份慈爱。对她来说,唐晓菲这姑娘并不招人疼爱,毕竟她是乔海宏续弦妻子带来的孩子,尽管平时温顺驯服不惹麻烦,但相较于渐行渐远的唐夕颖的确多了不少优点。
不曾想她竟然会在对弈的长辈们背后,设局陷害唐夕颖以自己作为棋子使坏。
这种被蒙骗利用的感受深深触动了老人心中那道敏感神经,使她倍感不悦。脸色难看至极的她站了起来,依靠着佣人的扶持毅然离开客厅,身影渐远。
在祖母离去后,唐青山感到这个本应团聚欢快的场景骤失生气。看着满桌子狼藉以及因唐夕颖离去引发的事端,心里也不由黯然。
随后也起身出门而去。
门外,等候车辆旁的唐青山拨通电话,语气满载着内疚及无奈:“夕颖,真的很抱歉,今日把你召回实在是我不对。本不想惹出这些纠葛的,哪知道会造成这样一团糟的局面。”
想起刚才离去之际从身旁佣人口中听说,在后院与乔海宏对弈时唐夕颖承受了多少委屈,不禁心头五味杂陈。假若昨日知晓今天的结局如此不堪,他昨日定不会再主动联络唐夕颖回家团聚。
乡间的路上,关于唐心雅的事儿老李哪能不清楚?虽说是表姊妹,可在咱们这村子,长辈们之间依然频繁来往,尤其是那件事之后,人家愣是直接上门到他们家找他评理。
以前嘛,老李心肠软可能还会答应下来。但这年头,情形可不比从前了。唐家的营生需要整改是不假,既要在生产经营上寻出新路子,也要对管理层痛下决心“治虫”。
那些个钻营贪婪的家伙就得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处。说到唐心雅,以往她老爱背后耍手段,他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时公司的大小事务可都是姜雪茹一手掌控。
只是不知道唐夕颖这丫头日后是否会有归来的打算。在上次村里的聚会,老李便瞧出来了,唐夕颖不仅有能力,而且有人脉能把衰败的唐家产业再次引向昔日辉煌。
于是如今即便唐心雅三番两次登门哀求,他愣是一次也没去理会。本想着这事儿就此过去了,哪成想今天竟然还有乡亲以此来叨扰他。幸亏唐夕颖也不是个肯任人搓圆捏扁的角色。
只是啊,那看似坚韧的心底往往藏着一份难以察觉的脆弱。刚才,当老李发现唐夕颖与乔海宏四目相对时眼中闪烁的泪花,那一刻真想过去安抚一下她的心伤车内,唐夕颖两只手握紧方向盘,耳旁还环绕着刚才老李的话,神情无奈又沮丧。
“这不是你的错,唐心雅的所作所为你二叔心中清楚。”
“唐云菲昨日在市集受了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找茬。” 听罢,老李不由得拧起眉头,他固然知晓唐云菲昨天在市场上碰见过她,但是对于她们具体发生了何事却毫不知情。
听到她说昨儿唐云菲的情形,不禁让他有些好奇。“你说昨个她...”
唐夕颖轻勾嘴角:“瞧她昨日那个窘样,竟没闹腾开去,反倒悄悄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