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施施然的回到了客栈,跟客栈掌柜办理了退房的手续,苏清和在于前、于后两人颇为怪异的目光中,神态轻松的领着二人朝高陵城外走去。
直至走出了高陵城的城墙,看到苏清和始终没有停步的意思,于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苏先生,您真要带我们回去,把这样一个结果告诉陆放翁?”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我还以为你能忍着一直不问呢,原来你们对于好奇心的控制,也没有那么强嘛。”
于前无语道:“不是好奇心,而是沈无翳明显没有全说实话,关于太叔策的事情,应该另有隐情。如此明显的问题,我相信先生您不至于看不出来。”
苏清和点头道:“你说得对,沈无翳给出的解释看似合理,实际上却根本经不起推敲。更何况你们应该没有察觉到吧?沈府内……到处都是妖气残留。
只不过那些妖气残留非常淡薄,如果我没有突破到乙等境界的话,光凭借着之前丙等上境界时对于气息的感知能力,甚至都没有办法发现那些痕迹。”
“什么?有妖气残留?!这……”
于前下意识的和于后对视了一眼,两人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明显的愕然之色。
“是消散了很久的妖气残留吗?如果超过了一定的时限,我们确实没办法察觉到。”
于前皱眉问道。
苏清和摇头道:“不是,若真是十天半个月之前留下的妖气痕迹,我就不会如此郑重的告诉你们了。沈府内的妖气残留极为奇怪。我非常确定,那些妖气残留都是新鲜的,属于日常生活中留下的气息痕迹。
可那些痕迹又淡薄到了极点,以我之前丙等上境界时、远超过正常甲等的气息感知能力,都绝对无法感知到。眼下刚刚突破乙等,这才能似有若无的察觉到几分,严格来说……其实不像正常妖魔的气息。”
于前一脸不解道:“不像正常妖魔的气息?苏先生您的意思是……重伤的妖魔?”
苏清和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应该不是,在沈炎阳和沈无翳父女两人的身上,我都能察觉到那种淡薄的妖气。很显然,其他修士是没办法察觉到这股气息的,否则沈炎阳和沈无翳父女俩也不会表现的这么无所谓,对于妖气不进行任何遮掩。
另外,太叔家既然能够通过血脉的联系,确认太叔策的死亡,那为什么太叔家不上报朝廷,让天地人榜将太叔策除名?想要借此迷惑妖魔吗?但太叔策若真是已经死在了妖魔手中,被妖魔分而食之,那又怎么可能用不除名的方式来起到迷惑的作用?
还有,按照沈无翳的说法,她和太叔策被妖魔密谍伏击,在她逃出生天后,立刻跑到最近的城池喊来了镇妖司分部的支援,结果在抵达出事地点时,妖魔和太叔策全都失踪不见了。镇妖司分部的镇妖使既没有找到太叔策的尸体,又没有抓到妖魔。
为什么会这样?围杀太叔策的妖魔密谍都只是丙等上而已,想对付人榜第一,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人榜第一几乎可以算是丙等上境界里最强的几个人之一,同境界围攻,要击败当然可以,要击杀的话……总得留下一些尸体吧?
退一万步讲,即便那些丙等上层次的妖魔密谍全都是个中精锐,真能做到在不付出伤亡代价的情况,围杀太叔策,那现场的妖气残留呢?激烈战斗下的妖气残留会非常浓郁,镇妖司的分部镇妖使为何不顺着妖气残留追查下去?”
于前眨了眨眼睛。
他觉得自己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相比于苏清和提出的这些问题,他只是隐约能察觉到沈无翳没说实话而已。
至于沈无翳给出的那些解释里,到底存在着多少具体的毛病,他其实并没有发现。
感觉头皮有些痒,于前挠了挠头,疑惑道:“那先生您为什么要去客栈办理退房手续,还带着我们返程?我们不查明事情的真相了?”
苏清和失笑道:“谁说不查了?只是通过这样的方式,麻痹下沈炎阳和沈无翳父女俩罢了。你们方才在沈府内,有发现什么危险吗?比如保证府宅安全的‘结界’,又或者沈府里是否藏着甲等强者?”
于前摇头道:“沈府里没有甲等,沈炎阳这个乙等中,应该就是沈府里最强的存在了。至于‘结界’,可能是没有启动?反正我们并未发现。毕竟,‘结界’的布置和日常维持都需要消耗大量的天材地宝,就算沈炎阳是丐帮长老,也不太可能养得起一个‘结界’。”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咱们先离城远一些,等晚上天黑了再偷摸回来。趁着夜色潜入沈府,看看能不能查到真正的线索。只要没有布置‘结界’,那潜入沈府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于前,你去盯着沈炎阳,他今天出现在正堂内时风尘仆仆的,背后可能藏着秘密。我跟于后两人负责调查沈府内的具体情况。既然沈府没有甲等坐镇,那于后一个人跟着我应该足够了。”
听着苏清和的吩咐,于前、于后两人当即拱手应是。
三人踏上了官道,仿佛真的就这么直接从高陵城撤离了。
正当三人的身影在官道上渐行渐远时,城门外一名靠着墙根晒太阳的疲赖汉,懒懒散散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随手拍打了下身上的灰尘,然后转身一步三晃的回到了城内。
没一会儿的功夫,这疲赖汉进了城门内不远处的驿站。
少顷,驿站里有一位骑手骑着高头大马,在高陵城内策马奔腾起来。
很快便抵达了沈府的后门,骑手下马将后门敲开,低声同开门的人简单说了几句。
接头的速度比男人带着老婆去洗浴中心后、上二楼解决问题的速度还快,随着后门重新关死,骑手立刻骑马掉头离去。
此时沈炎阳和沈无翳父女俩异常沉默的坐在正堂之中。
直到有脚步声响起,两人这才齐齐的看向了正堂门口。
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快步而入,来到了沈炎阳的身旁,小声说了几句。
沈炎阳原本颇为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了下来,长出了口气,看着沈无翳说道:“他们确实走了,也不知道这个苏清和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以前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头,却能被陆放翁看重,还把阿策的事情托付给了他。
更夸张的是,他身边竟然跟着两名甲等的大修行者保护他的安全?哪怕是五姓七望里最受重视的年轻人,都绝对不可能被重视到这样的程度。按理来说,这种人不应该寂寂无名才是,可在今天之前,我却从未听说过他……”
沈无翳一脸无所谓的说道:“他究竟是谁,这跟咱们没有关系。无论他再怎么受重视,也改变不了他是个草包的事实。否则怎么会这么容易的就被咱们随便给打发走了?
或许是背后有个厉害的长辈吧?他这个年纪,显然是刚跑出来游历江湖的。虽然看不出来他具体处于什么境界,但这个年纪,估计只是丁等吧?最多刚突破到丙等下而已。
实力低微,又缺乏江湖经验,贸然跑出来历练,自然会让家里的长辈担心。安排两名甲等保护安全,除了能证明他家里长辈很厉害以外,不也同样证明他不让人放心吗?”
沈炎阳想了想,发现自己女儿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缓缓点头道:“你说得对,应该是我多虑了,真要是特别厉害的年轻人,着实没必要安排两名甲等保护。尽管强大的保护力量能够确保年轻人安全长大,可过度的保护却会让年轻人缺乏锻炼。
真要是他背后的长辈对他有强烈期许的话,那适当的磨砺肯定是必须的,不至于保护成眼下这个样子。估摸着就是像你所猜测的那样,这人本身只是个草包,却深受长辈喜爱,并且这种人一定自视甚高。
所以对于江湖事颇为向往,认为自己只要进了江湖,就一定能闯出一番名头。阿策的事情从明面上看,根本没什么危险,于是他的长辈联系上了陆放翁,让陆放翁将这件事交给了那个苏清和去处理?”
沈无翳皱眉道:“陆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肯定是真的有事脱不开身,才临时让这个苏清和来帮忙。不过也幸亏陆大哥突然改变了主意,否则若是陆大哥亲自过来的话,想要瞒过他,便得比现在麻烦多了。”
沈炎阳冷笑道:“人是会变的,或许陆放翁以前不是那样的人,可过了这么多年,陆放翁已经登临地榜第一,被明定为上党陆家的下一任家主,成了真正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你以为他还能和当初跟你们一起游历江湖时一样吗?
当初他成为人榜第一后,被强召回家族闭关苦修还情有可原,可现在他都是地榜第一了,陆家族内谁能命令他?闭关多年,一出关便惊艳了整个大周,这等遮奢人物,他究竟是真有事不来,还是找借口不来,你能确定?”
沈无翳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再说出任何辩解的话语来。
自陆放翁被强召回家族闭关,至今多年,彼此只是偶有书信往来,性情究竟有没有变化、有着怎样的变化……真的讲不清楚。
正堂内随之陷入到了一片安静当中,只有香薰炉内袅袅升起的白烟不断飘向上方悬挂着的夜明珠周围。
明媚的夜明珠在白烟包裹下,一时间显得颇为扭曲……
正如苏清和对于沈府的第一印象,充满了某种难以言说的违和。
入夜,子时,三更的锣鼓早已经敲完。
高陵城的城墙如同巨兽的脊骨般匍匐于漆黑的夜色之中。
今晚阴天,不见星辰。
月光隐约从云层内透下些许,借之以观前路,却犹如盲人。
忽然有三道身影鬼魅一般的从城墙上飞掠而过,没有惊动城墙上那些守夜兵卒们分毫。
轻盈的落到城内后,三道身影迅疾的奔行于街道上,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制造出哪怕丁点的声音。
街巷间如泼墨般伸手不见五指,三人却丝毫不受影响,奔行的速度保持如一,不曾有片刻停滞。
偶有犬吠声骤然而起,旋即又仿佛被利刃割断般戛然而止。
位于高陵城核心地段的沈府此刻依旧灯火通明。
府宅中各处均有灯笼亮起,不过许多堂屋内的灯光已经熄灭,看起来绝大部分人同样进入到了梦乡之中,只有少数人尚未就寝。
当然,对于沈府来讲,就算所有人全都睡了,府里照样要有人巡夜,一些长明的灯笼则会亮上一整晚,直到白天太阳升起,这些长明的灯笼才会熄灭,等到夜晚降临时继续绽放火光。
有微风拂过,三道身影出现在了沈府的大门前。
苏清和仔细的感知了一番沈府内的气息后,朝着于前点了点头。
于前没有说话,当先顺着沈府的高墙翻身而入,寻着白天记忆中的沈炎阳气息找去。
苏清和带着于后翻入了另外一个方向,朝着沈无翳在府宅内的住处潜行而去。
白天通过跟沈炎阳的交流,苏清和发现沈炎阳并没有听说过自己。
这意味着他在清河郡城内摧毁了丐帮一处分舵的事情,并未在丐帮的高层之中流传开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种事对于丐帮来讲并不算大,没必要惊动所有高层。
总之,沈炎阳既然没听过他的名字,便有可能因为他的年龄而轻视他。
这种情况下,装作彻底信了沈炎阳、沈无翳父女俩的话,当着他们的面言称准备直接回去将查到的结果告知陆放翁,有很大的概率会让沈炎阳、沈无翳父女俩相信,并因此而放松警惕。
如此一来,潜入沈府进行更深入的调查,难度肯定会直线降低。
即便没起到作用也无所谓,反正是搂草打兔子、顺手为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