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家灯火通明。
厉夫人抹着眼泪,厉海坐在沙发上看报。
他烦躁收起报纸:“唉!你能不能别哭了。”
厉夫人红着眼睛,转头凄楚盯着他:“我已经失去阿恒,你再这么折磨阿锦,分明是你不让我活了,我还不能哭吗?”
厉海站起来,背着双手,寒着脸道:“别人不理解我,难道你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这样做?”
厉夫人心里带着怨气:“我知道你想让阿锦接手朝辰。”
“现在你正值壮年管理集团,他年轻有自己的抱负打拼事业,本来可以相安无事。”
“你偏偏要将他的傲骨打断,按你的方式发展。”
厉海眸子一转,瞪大眼睛说道:“他想做自己,你认为他还有资格选择吗?早在六岁那年他就没有了!”
厉夫人不可置信看向他,流着眼泪大声道:“你还在责怪他,二十多年了,你能不能放过他!”
“我是他父亲!”厉海暴跳如雷,“我会害了他吗?我由着他创办新星,那是放他出去历练。”
“要是我不想给他活路,三年前早就出手,不会让他把新星做起来。”
厉海在室内烦躁踱步,“你们一个两个,都怪我对他太狠!谁替我想想!”
“恒宇早早离世,我痛心疾首!”
“我现在只有一个儿子,锦宇不回来接手,谁来接手?以后把朝辰拱手让给别人吗?”
厉夫人抹着泪,声音到底低了下来:“你还年轻,不用这么逼他。阿锦跟你关系这么差,都是你逼出来的。”
厉海停止脚步,瞪着眼睛说道:“我不是逼他,时间不等人!趁我现在还健朗,威性还在,可以充分扶植他。”
“等我年老体衰,他再回来接手,遇到别人不支持他。你看看,偌大的集团现在已经势力割据,那时我说的话还管用吗?”
厉夫人不懂工作上的事,也从不过问,被厉海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心里不甘,但哀色已然止住,定定望住丈夫:“既使想让他回来接手朝辰,你为什么连林苏曼一并清除出去?”
“那是我替他选的妻子人选,也是他自己喜欢的人。我不明白!”
厉海沉默半晌,转过身来:“如果林苏曼心安理得拿着新星公司,从此开启新生活,她只配得到新星。”
厉夫人愕然,缓过劲来问道:“你在考验她?”
厉海似是无声叹息:“锦宇看似沉稳,还是太过心慈手软,根本没有识人能力。”
“连杨薇这样的人,都能留在身边兴风作浪这么多年。”
“我有意不插手,让他自己解决,结果你也看到了。”
厉夫人有点急,站起来说道:“林苏曼不是杨薇那种人!”
厉海犀利目光横扫过来:“知人知面难知心,有的人善藏欲望,尤其她那种聪明女孩,要是不用点手段,怎么识别得出来?”
见太太神色不悦,他叹口气又道:“她是不是这种人,结果自会验证,你急什么?”
“睡觉吧,以后别翻来覆去闹情绪。”
说着上床,将他那侧的床头灯关掉。
厉夫人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抹掉泪水,轻叹一声也关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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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厉锦宇所乘坐的直升机缓缓升空。
上一次坐直升机是同林苏曼去度假村。
想起林苏曼这个名字,厉锦宇心口像是被刀割一样,怵怵的痛。
他将头转向窗外,夕阳正好斜斜扫过来。
金色的光芒将大地煊染得像镀了一层金。
旁边的医生体贴将毯子拉了一下,盖住他的身体。
他的腿无法站立太久,亟需去国外治疗。
“厉少爷,飞程较长,你休息一下。”
医生用流利的汉语劝他。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无喜无悲。
那天阿理的劝慰很管用。
的确,他若是身体无恙,事情总有转机。
如果因为一时情绪上头,寻死觅活,在身体上留下后遗症。
以后还怎么王者归来?
新星公司在林苏曼手上,他很放心。
她有能力,也有韧劲,不比他差。
只是,关于杨薇那件他耿耿于怀的事情一直不能了结。
来日方长,总会清算!
瑞士是个好地方。
地广人稀,风景怡人。
厉家在瑞士有几处房产,厉锦宇住在离疗养院最近的一栋别墅里。
康复训练一日又一日。
从最初的信心满满,急切心态,到半个月后仍无好转。
他心态崩了又崩,沮丧过后,收拾起悲观,重整旗鼓。
那些咬牙煎熬的日子,是肖亦晨揽着林苏曼离开的画面,一遍遍刺激他坚持训练。
一个月后,只是稍有进步。
厉锦宇独自坐在轮椅里,更加心灰意冷。
他不甘心从此成为一个瘸子。
然而除了坚持,他别无他法。
他双手扶着腿,将脚放在地面。大吼一声,用双臂撑着轮椅站起来。
刚松开扶手,整个身体倾倒在地上。
他趴在地上,无声流泪。
直到医护人员赶过来,将他扶至轮椅上。
“厉少爷,你不能心急,要慢慢来。”
他摇头,泪流满面:“不能慢慢来,我等不起。”
他担心自己恢复太慢,回去太晚,她已经成为别人的新娘。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那张结婚证的牵绊。
没有安全感的人是他。
双腿废了。
自尊碎了。
他的笃定感也荡然无存,时时刻刻无法安心。
此后每一天,在医生规定的训练之外,他给自己超时训练。
一次又一次摔倒。
他怒吼一声,抓起旁边的手机,摔个粉碎。
情绪平稳时,常常一个人孤身只影坐在窗前。
看落日余晖,看流云轻风。
此时,厉锦宇坐在窗前发呆。
平板上打开了微博界面,停留在“@曼曼时光”的账号主页里。
那是林苏曼的微博。
她有记录生活的习惯,文字带着深度思考,细腻情感,记录生活感悟。
自从厉锦宇出了车祸那日起,她停止了朋友圈和微博更新。
像是她鲜活的生活戛然而止,被毫无预兆的生生割断。
从此她在互联网世界销声匿迹。
他一点关于她的消息都找不到。
“厉少爷,该做常规体测了。”医护西娜走进来,试图从他手中拿走平板。
他握住平板不肯松手,“西娜,一个经常在社交平台发动态的人,突然不发了,是什么原因?”
西娜二十多岁,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
她性格开朗,略加思索便说:“不发动态说明没有表达欲,要么遇到人生低谷心情不好,要么太忙没精力。”
见厉锦宇沉默,西娜笑问:“为什么你不问问她?”
他瞧着平板上的头像,她的头像是一个看书的恬静侧面身影,阳光从对面照过来。
“她远在中国,我怎么问?”
西娜大眼睛转了转,“你都有她的社交账号了,给她留言,写信。”
“不妨勇敢一点,直接问。幸福可以追求,不能等。”
她脸上带着温暖笑容,脸上的小雀斑也仿佛在夕阳中欢快跳跃。
“留言,写信?”他喃喃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