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敏戴着眼镜,在客厅看电视,液晶电视正播放“百家讲坛”。
看到林苏曼开门要出去,袁敏叫住她。“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去楼顶。”林苏曼说话间,人已匆匆消失在门口。
父母所住楼房地段不错,房子买得很早,略微有点年代,没有电梯。
她气吁吁爬上顶楼天台,找了一个最佳角度,拍了一张月亮照片发给他。
皓月当空,晶莹透亮,闪着朦胧光晕。
在一碧如洗的暗蓝色天空中分外夺目。
他回了一句:今晚月色真美!
林苏曼微怔。
这是日本作家夏目的表白经典句——代表“我爱你”。
她读大学时,曾一度流行这样含蓄表白方式,学校里无人不晓。
他是无意的吧?
中欧人热烈直接,怎会如亚洲人一般细腻委婉。
刚这么想,她看到他更新的第一条微博动态。
图片是她刚刚发过去的照片。
配文:今晚月色真美!
她慌乱关掉微博。
头脑发懵,抬眸遥望月亮。
阿锦,今晚月色真美。此时此刻,你也在赏月吗?
厉锦宇定定看着手上的平板,聊天界面再无回应。
他怅然若失。
后来又一想,他此时在她眼中,只是一个陌生网友。
他这番表达思念,没被她当成登徒子就万幸了。
依他对林苏曼的了解,她应该被吓得不轻,今晚不会上线了。
他几乎能猜到她惊谎的表情,忽然低低一笑。
思念喷薄而出,此时此刻,好想她,好想抱抱她。
他闭上眼,听到身后脚步声靠近。
蓦然回首,厉老爷子正一脸肃然出现在他面前。
厉锦宇眸光瞬间转冷,瞥他一眼,面如寒霜,不发一言。
厉海被他的神态激怒,千里迢迢来看望他,他倒好,一脸冷漠仇视。
他鼻孔微微张大,欲出言训斥他。
马上想到夫人那句——阿锦跟你关系这么差,都是你逼出来的。
他将情绪压回去。
“感觉怎么样了?”
“死不了。”厉锦宇用后脑勺对着他,语气强硬。
厉海被气狠了,终于冷着脸大声喝斥:“这是你跟亲爹老子说话,应该有的态度吗?”
厉锦宇沉默,坐在轮椅上冷漠的背影透着“别惹我”,否则别怪我六亲不认!
“你给我转过来!”厉海沉声道,声如洪钟,沉鸣撞耳。
声音里带着天然的威慑力。
他统率几万人的集团公司,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谁也别想在他面前逞强耍狠。
厉锦宇硬是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声音反而轻缓了不少,字里行字却满是讥讽:“厉董事长专门跑来瑞士发威,拿你的残废儿子撒气,当真好不威风!”
厉海被气得差点背过去,一时拿他没辙。
抓起旁边一本杂志,擦着厉锦宇的手臂,重重砸在墙上。
厉锦宇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畏惧。
厉海重重从鼻孔中呼出一口气,移开目光。
等到心绪平稳,这才走过去将厉锦宇的轮椅推至沙发旁。
自己在沙发上坐下。
“你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心!”
厉锦宇阴沉的眸子直视父亲,“我什么时候让你操过心?”
厉海一时语塞。
他说的没错。厉锦宇从小就是别人夸赞的对象,学习好,教养好。
也不像其他富家子弟那样风流纨绔,从不给家里惹是生非。
就连创业也比别人更勤勉稳重,锐意进取。
比起同圈层多数生活无法自理、事业扶不上墙的少爷千金们,厉锦宇真是万里挑一。
想跟厉家攀亲家的名门望族和新朋旧友更是数不胜数。
主动提出相亲联姻、倒贴产业的也不在少数。
厉锦宇排斥至极,一概冷脸拒绝。
然而,厉海作为父亲,从不给他半个字的认可。
他对厉锦宇寄予厚望,永远有更高期待。
厉海缓和神情,目光凝重瞧着他:“你在怪我把你的公司拱手让人。你有没有想过,你守着那一亩三分地,朝辰谁来管?”
厉锦宇霍然冷笑。
厉海眼中只有生意和产业,以为他在为公司闹情绪,他和林苏曼被撕得血淋淋的感情,在厉海眼中不值一提。
“厉董事长向来只管发号施令,把所有人当成没有情感的工具。你的目标实现了,别人的死活在你眼里算什么?”
厉海胸膛急促起伏,又将发作。
他极力克制,目如凌厉刀锋,盯着厉锦宇。
正如厉锦宇曾经所描述,厉海像一只嗜血的雄豹。
他在自己的地盘上威风凛凛,震慑四方,无人敢挑战他的威严。
厉锦宇无惧无畏迎向他视线,像一只斗不过,却倔强不肯离场,略带不甘的幼豹。
父子针尖对麦芒,气氛压到底,濒临爆炸。
良久,到底是厉海松懈憋在胸口那一口气。
他牵挂这个儿子,唯一的儿子。
出差英国,顺便打“飞的”来瑞士看望他。
他不是专门来跟儿子掐架,斗个两败俱伤的。
“好好养伤,哪一天你担起朝辰,若还有余力,新星迟早我会还给你。”
已经送出去的东西,又再夺回来?
像对他一样对林苏曼。
他气极了。
厉锦宇咬牙,提高音量怒道:“你到底有没有正常人的感情?什么东西在你眼中想夺走就夺走,想赠予就赠予。”
“别人的情感,付出的努力,在你眼中就一文不值!”
厉锦宇激动万分,脸色涨红,额角青筋突显,一度想从轮椅上站起来。
“我费几年心血,将公司经营好好的,你擅自做主把新星送给她。”
“她经营得好好的,付诸了所有心血。你再将新星夺回来送给我。”
“你眼里只有成就,只有胜负,如此冷血,你是魔鬼!”
被亲儿子如此怒斥,厉海不可置信看着他。
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无理!亲儿子也不行!
他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怒不可遏。
一巴掌狠狠扇在厉锦宇脸上。不解气,将旁边的案台也掀翻。
他插着腰,气得在房里团团转。
西娜和医生听到巨大声响,跑进房间。
他大声指着他们,用英文斥道:“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来!”
西娜和医生忙缩回头,将门关紧。
多年的商场打拼,厉海的思维早就在升级打怪中,磨砺出强者思维。
他在乎自己披荆斩棘所收获的成果,但他从不满足于某个成果。
哪怕某个成果消失,他也能自信,可以再创更优的成果。
他希望厉锦宇能明白他的期待。
成为他这样领导者,永不止步,勇攀险境。
区区一个新星,就被厉锦宇视若珍宝,如今对他口出狂言,令他感到失望。
他厉海的儿子,怎可如此没见过世面,
眼界太浅,胸襟太浅,传出去丢人。
在厉海眼中,新星甚至算不上弹跳前的起步。
只是过家家似的小游戏,用来练练手。
没了就没了。
只要厉锦宇接手朝辰,随手一个项目,都抵得上几个新星。
厉海情绪难平,暴跳如雷挥舞着手:“我告诉你厉锦宇,我让你远离新星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创造那么小的成绩,你就想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目光短浅,胸无大志!”
“我厉海没有你这样儿子,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