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口渡是水码头,这里外来人口众多,少不得有因为出行穿男装的女客。
顾家人都在码头上做事,见多就不怪,只是对顾沐云在家也要穿男装还是有些不解。
不过想想顾廷柏平时总有别具一格的想法,寄回来的信里也提过女儿在学医,现在看来恐怕是把女儿当成儿子在养。
所以顾沐云说在祭奠父母,顾家人也就不好多言了,任由她穿着改过的男装。
顾沐云坚持穿男装,除去喜欢,也是故意这样。
穿男装只是第一步,身处封建社会,女孩子的羁绊很多。
一是立身,二是婚姻,尤其是自己成了一个孤女,在别人眼里就是可以被做主的软柿子。
顾家人现在虽然很和气,但事事难料。既然不会当乖乖女,那就从第一天、从第一件事就需要有自己的主见。
因为原身在江荆府有户籍,顾廷柏和罗氏死后,顾沐云去衙门销户时就给自己立了女户。
她户不在关口渡,还要守孝三年,立身和婚姻都不用担心,如今只是争取平时的自由了。
………………
顾沐云回来的第一顿晚饭是两家人聚在一起吃的。
顾廷柏兄弟三个,老大顾廷松生两儿一女,女儿早已经出嫁。
大伯家没有分家,老两口、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再加上孙子孙女四个,共十口。
老二顾廷桦夫妻生有两女一儿,孙辈三个,女儿们全已出嫁,二伯母去世,现在家里人口六个。
不过除去顾长水,现在两家大的孙子孙女都不在家,只有两个小孩子。
加上顾沐云带来的翠青和小陆子,顾家也没有分什么奴婢下人,大家围坐两张桌子。
饭是掺和着杂粮小豆的三合米做的,每人一大碗能吃饱。
每桌的菜是三份当季小菜,另外就是一大盆子酸菜豆腐炖鱼。
顾家男人们在码头干活,每天都能买到各种河鲜小杂鱼,用油稍微煎一下再炖上其他菜就是一家人的荤腥。
顾沐云是跟大伯娘卢氏她们坐一桌,其他人都是吃鱼豆腐和青菜,炒豆子。
在她面前多摆了一盘炸得金黄的小鱼干和煎蛋饼。
看得出来,有这些家人的辛苦劳动,顾家基本能解决温饱,每天还能吃些油荤。
只是这顿饭的气氛有点低沉,男人们都不怎么说话,光闷头吃饭,再喝一杯浊酒解乏。
他们干一天体力活,此时想的就是吃饱喝足再舒服的躺下休息。
就连在祠堂里还精神十足的顾长水,此时也蔫蔫的,看到顾沐云只笑笑就狂扒饭。
大伯母卢氏有些愧意道:“四丫头,你三个堂哥平时在帮窑场上船,那活计又累灰又大,养成不喜欢开口说话的性子,你别在意。”
顾沐云点点头:“伯母,我爹也不喜欢说话。”
卢氏笑一下又难过:“老三是个读书人,一惯的不多开口。”
顾沐云有原身记忆,谈论起父母一点不担心出错,况且下午已经跟大伯母她们聊半天了。
饭桌上,二嫂不说话,三嫂一边往自己嘴里扒拉饭食,还不忘记给孩子夹菜喂饭,无暇聊天。
最大的堂嫂花氏不用管孩子,她的大儿顾长水跟男人们在一桌,女儿顾水萍在东院帮工不回来。
此时听到自家婆婆跟小姑子说话,花大嫂放下碗插嘴:“娘,四妹妹今天晚上住水萍那屋,萍姐儿说是她无法休假不回来。
她还要带水荷干活,免得水荷不习惯伺候人,做错要挨打。”
卢氏放下筷子,看向旁边三嫂:“三石媳妇,你真把水荷儿送去大院干活了?
我说今天到晚上还没有见到水荷回来,还以为是在镇上她两个堂哥那里干活,你下午怎么没有说?”
舒氏二十七八岁,长着一张瘦长脸,眉头一直皱着,带着化不开的愁容,就是下午聊天时也是愁愁的。
这时候被大伯母问到,她就低声回道:“水荷在镇上帮人理布没工钱,只能得点碎布头子做鞋底。
她现在九岁,去当丫鬟不光替家里多省点口粮,每月还有一百文月钱。
这两年她爷爷伤了腰没办法干活,一家人只靠她爹一人挣钱,乐水六岁了,该启蒙念书,东院那边今年要涨束修银,说是先生得筹钱赴考。
现在家里钱紧,水苗三岁又离不开我,要不然我还能去码头卖一碗凉茶补贴家用。”
妇人没有抬头,说话温温柔柔的,大伯母才问一句,她回了一堆,话里都是哭穷抱怨。
大伯母脸色有些不好,水荷儿才九岁就要去东院当丫头供人使唤,也太小了些。
可二房家里要养三个孙子,偏偏老二不能干活只靠儿子三石养几口人,的确是有些难。
她叹息一声没有多说,回头招呼顾沐云吃饭。
顾沐云也没有多嘴,只把自己面前摆的炸鱼和蛋饼推到三嫂跟前,让她分给侄儿侄女。
舒氏不客气,立即把那盘煎鸡蛋夹给自己的一儿一女。顾家西院人物关系表,感谢网友一水横陈制图 吃过饭,顾沐云就被花大嫂领去一间小屋,让她晚上就住这里,这是大侄女水萍的房间。
房间真的很小,是在厢房里隔出来的一个小间,里面摆了一张竹床。
竹床头顶的上方还有一个小阁楼,堆放着不少杂物,在床上不敢站立,一站就得吃一嘴灰。
小隔间外面住着大堂哥夫妻,同样堆着不少衣服被褥,同样的密不透风。
花大嫂麻利把床上的草席用湿巾擦一遍,才对顾沐云道:“云妹子,我家水萍很少回来,你就住着,等你堂哥把三叔那间房子腾出来,你再搬过去住。”
西院原本有大小十几间房,从上上辈起就分给五户人家,代代繁衍人口几十个。
现在正院和后房住了别家,最小的偏院住着顾廷松兄弟两大家子,如今还得再添上顾沐云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