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去把东凡一家叫过来吧!”勿离拍了拍手,放下手中嗑得正香的瓜子,站起身来。
“是,夫人。”小星乖巧地应道,转身离去。
很快,小星带着东凡一家来到了院子里,但却唯独少了东凡本人。“见过夫人。”
一家人畏畏缩缩地紧紧挨在一起,东凡的父亲瘸着一条腿,被身旁的女人搀扶着,想来她就是东凡的母亲。只见她的手上布满了裂口,想必是长期劳作留下的痕迹。一家人穿着破旧的衣裳,衣服上还打着补丁,显得十分落魄。
孩子们也是一副脏兮兮的样子,其中一个小孩正咬着手指,怯生生地看着勿离,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恐惧。他的鞋子已经磨损得很厉害,露出了灰扑扑的脚趾头。另外两个稍大一些的孩子则警惕地注视着众人,与一旁的年轻夫妇一起将家中的老人、妇女和儿童护在中间。
看到这一幕,勿离心生怜悯之情,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东凡会冒着生命危险接受幕僚给的银子。这样贫困潦倒的家庭环境,使得东凡不得不冒险一试,只为了能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夫人,我弟弟拿来的银子我们没用,钱还给您,可否让我们把他的尸骸带回家去。”见勿离迟迟未开口,东凡的大哥东向语气诚恳的祈求道,同时将包了好几层的布打开。
勿离看着眼前破旧的包袱,里面包裹着的银子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她并没有拿这个钱,转头对吩咐道:“将她们带进大厅去,先用膳,另外小星去找一下侯府淘汰下来的旧衣给他们。”
说完转头对呆愣在面前的东家人说道:“你们真的以为,仅凭这些银子就能换回东凡的性命吗?”
勿离的声音平静而冷漠,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东凡的家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绝望和无助。
“东凡所犯之罪,乃是国法难容。即使我有心放他一马,朝廷也不会轻易罢休。”勿离缓缓说道。
“可是,夫人……我们一家老小就这么一个顶梁柱,他死了,我们可怎么活啊……”东凡的母亲泣不成声。
“娘,是我不好。”
东凡的大哥见母亲这副模样,也是心疼不已。若不是自己从小体弱多病,也不会拖累了一家人。
“大哥,不关你的事,都是这些富人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东阳愤恨地说道。
“住口!”东向呵斥道,“不得无礼。”
勿离轻叹一声,“我可以饶你们一命,但你们必须离开京城,永远不得再回来。”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东凡一家连连叩头谢恩。
“小星,派人送他们去用膳。”勿离转身离去。
东凡一家人看着勿离离去的背影,心中是说不出的苦衷。但东凡已经去了,一家人还是得活下去。
“夫人,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东凡没死。”会安犹豫片刻还是问道。
“你别忘了让东凡假死出京的理由。”勿离淡淡道。
“奴才明白了。”
“不管东凡有什么苦衷,在皇上眼中都是谋害侯府夫人,是杀头的死罪。”会安恍然大悟道。
“那咱们不把这个事情说出去不就行了。”会安想了想又道。
“你忘了,之前东凡收了荣亲王府幕僚的银子要给他办事的,更何况,事情办砸了,荣亲王能留的下他们一家人的性命吗?”勿离解释道。
“所以,夫人是在做戏,至少东凡家人出城时被外面打探消息的人看见了,也可以表现的心如死灰,越绝望越好。这样才能保护他的家人。”会安越说眼睛越亮。
“聪明,我担心提前告诉他们东凡没死会打草惊蛇。侯府外蹲着等消息的人可不少。”勿离想着每日都有卖东西或者装扮成乞丐的人,一直蹲守在侯府门口,不就是各个贵人府中的人都在观察侯府动向嘛。
都说树大招风,这萧策勒就是一块美味的大蛋糕。每天多少人打探他的行踪和喜好,都想着往侯府后院塞人,人多眼杂,避免节外生枝还是小心为妙。
“娘,真好吃呀。”三岁的小妞妞啃着手中油汪汪的大鸡腿,奶声奶气的说道。
但是并没有人接她的话,一家人围坐一圈,皆低头不语,东凡的娘低着头抽泣着。
饭桌上的低气压使得小妞妞不安的放下手中的鸡腿,怯生生的又叫了一声娘。
“乖,吃吧。”秀娘抹了抹眼泪,摸着她的头轻声说道。
“都吃吧。东凡走了,我们一家八口人还得活。”一道苍老的声音沙哑道。
东凡的父亲两鬓斑白,瞧着比同龄人老了不少,他转动着混浊的眼睛一个个挨着看过去,看着这一家人的模样。
右手边是自己的老妻,明明也才四十有三,却像六十岁的老妪。当初俩人成家时,已经20有余,算是大龄。
再过去是自己的大儿子东向已经23了,从小体弱多病,干不重活,便和村里郎中学了习字,平时没事就在村子里给人学学信,在书堂找书来抄,每个月赚些铜板。但自己知道,他其实想出人头地,想科举。
旁边的秀娘是个孤女,和大儿子18便成了家,结婚已经五年了,是个能干的,如今也是面黄肌瘦的,旁边是他们的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小妞妞和平安。
男孩4岁,女孩3岁,秀娘生老二时伤了身子,此后便在无所出。说起来也是东家对不起她,从怀了孩子到生下来,就才过一口蛋,还是老三去树上掏的鸟窝,一家人长年不见荤腥。
再过去是三儿子东阳、四儿子东光,俩人是双胞胎,今年17岁,也到了说媳妇的年纪了,两个小子瘦的像麻杆似的。
东家本来就是外来户,自然没有什么田地,只能靠自己打短工赚点。没成想一场意外让自己摔断了腿,主家不但不赔偿,还不结工钱。
此前妻儿一同去讨要,都被打了出来,从此,一家人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最后便是自己的二儿子东凡,去年突然回来说找到了长工,每个月都能带回来二两银子,时不时的还会带些鱼肉回来,说是主家赏赐的。
本来一家人都挺高兴的,直到东向媳妇给凡子洗衣服时,掉出来一张纸,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赶紧拿了回去,多亏了东向识字,也教会兄弟几个认的一些。
这才知道,东凡居然卖身为奴!世世代代都只能是奴!事情败露后还求着自己把他分家出去,说什么不能误了兄弟几人的前途。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孩子都是好的,可惜,已经天人两隔。
想到着东凡父亲眼眶湿润,忙低下头拿起筷子遮掩,声音沙哑道:“吃吧,别辜负了凡子。”
说着便颤颤巍巍的扒拉着碗里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