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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兄,多谢你陪我来这趟霖川城。”

“不谢不谢,你不也陪我找了李老庄吗?”

艳阳高照、春光明媚的大路上,安仕黎与卫广两人驾马行进,边行进还一边寒暄。

他们的下一站,便是霖川。需要提及的是,霖川并非是两人前往京城的必经之路或者是最快捷的路,甚至要是取道霖川,再前往京城,还会绕远些许路程。安仕黎一行前往霖川,最重要的目的,便是一睹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名士王洵的风采——霖川城便是王洵当前的所在,也是霖川王氏的祖地。

在安仕黎,不,在大昭几乎全部士人的眼中,王洵俨然是神坛之上的人物,是活生生的传奇,是真正的偶像,能一睹他的风采,当然是一件值得人兴奋的事情,安仕黎也不例外。先前他前往踏北时行色匆匆,没有顾及其它,这一次是从踏北返回京城,途中又正好会路过霖川,安仕黎当然不愿意放弃这样一个见到王大人的机会。不过真要说起来,安仕黎去见王洵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仅仅是出于对传奇的仰慕,身为士人,一生连士林领袖的一面都不能见到,难道不是很可惜吗?

“老安啊!”

卫广忽然询问道:

“这个王洵究竟是何许人也?值得你专程跑一趟去见他?”

“他吗?”安仕黎的眼中写满了仰慕,“王大人在我们文人眼中的地位,与林元帅在你们武人眼中的地位是不遑多让的。”

“真的?”

卫广不禁有些疑惑,回想着林帅那无与伦比的魅力与风姿,还有实打实杀到燕国国都的辉煌战绩,他很难相信一个区区文人能与林骁元帅处在同一地方。他再度询问道:

“林元帅可是能以一己之力支撑起大昭国防的盖世英雄,自他领军后,宣虏不得南下,燕军惶惶终日,这王洵有什么功绩,能与林元帅相提并论?”

安仕黎脸上闪着急迫,瞪了卫广一眼,忙向对方解释道:

“你怎么就不信呢?王大人那是何许人也?他固然不像林元帅那样沙场建功,但他每到一地为官,治下无不是政通人和、百姓安乐,自他进入朝堂后,也在竭尽所能对抗奸佞,因此屡遭迫害、仕途不顺,莘莘士子,无不为他鸣不平。他这样的人,是我们士人心中的楷模,更是我们效仿的对象,或许他本人的真实事迹并不足够可歌可泣、慷慨悲壮,但作为一个激励我们士人自强不息的精神图腾,完全是绰绰有余的。在这一点,王老大人的地位与林元帅的地位就是相等的,非要比个高下,那是三岁稚子才会做的事情。”

卫广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安仕黎的说法。

“嗯,还挺有道理的。历史上那么多了不得的人物,非要排个高下,那也的确是小儿所为。不管是谁,能做出些实事出来,尽好该尽的职责,这就算是可敬之人了,可惜我们大昭朝廷就缺这样的人啊!对了!”

卫广突然一声坏笑,转过头来对安仕黎说道:

“如果你亲眼见到王大人后,发现他其实远没有你想的那般伟岸高大,你会不会很受伤啊?”

“这……”

安仕黎挑了挑眉,准备反驳卫广,可话到嘴边,他又不免咽了回去,并好好思考了起来。对啊,如果对方真的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伟岸呢?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还有一句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亲眼见过萧茂之前,一直将对方当作不忠不孝、毫无廉耻的奸佞小人,但真的见过萧茂后,他却发现萧茂是一个心怀热忱、敢作敢为的忠志之士,是那些传闻蒙蔽了自己。

那么,这一次又会如何呢?安仕黎紧握马缰的手不禁渗出冷汗。应该这样说,自己心目中王老大人身上无数美好的光环,其实都是为了让王洵本人满足自己对士林领袖该有形象的想象而强加给了王洵这个自己见都不曾见过的人。与其说他是为了一睹他的偶像王洵而来的这趟,不如说是他为了一睹他心中构想出的那个美好形象而来的这趟。

他真正仰慕与憧憬的其实是王洵吗?严格来说,他首先是仰慕与憧憬着来自心中的这份对美好的幻想,而在他眼中,王洵是与这一美好幻想最接近的现实人物,于是他就粗暴地将那一切的幻想转接到王洵这个人的头上。尽管这一切统统是他的一厢情愿,且王洵本人仅仅是维持了他一贯的为人风格,可当安仕黎真的见到了王洵发现对方不似他所设想的那般,王洵还要额外承担不能兑现安仕黎幻想的后果,从安仕黎心目中的“神坛”跌落,甚至成为一个“欺世盗名”的人,这样对王洵来说公平吗?对自己来说,又正确吗?安仕黎不禁溺于沉思之中。

他认认真真地咀嚼着卫广的问题,但是一时半会想不到答案,甚至于他心中出现最频繁的念头不是那简单的是与不是,而是:不如放弃算了,不见,至少这份念想还能长远存在下去。

见安仕黎忽然一脸凝重地一言不发,卫广不免有些诧异,他大概能感觉到安仕黎在担忧什么,便大大方方地对对方说道:

“行了行了!别太纠结了!反正去看上一眼,总归不是坏事。”

“我……”

安仕黎不好意思将自己打算放弃的想法说出来,在是否去见王洵这个问题上又变得很是踌躇。他深呼一口气,再好好想了想。也罢!哪怕本人真与幻想有所出入,且只要没有太大出入,安仕黎都可以接受,他没理由让别人为自己的幻想买单。是他先把对方当成了“神”去敬仰,他有什么资格在发现对方其实仍然处在与自己并无两样的人的范畴而去唾弃对方?他认为,这世上与其说有神,倒不如是人自己在造神罢了,神是完美的象征,但人却不是。

管理好自己的预期吧!安仕黎下定了决心。

等到安仕黎与卫广离霖川城越发接近,他们发现,路上随行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不少平民甚至是拖家带口地赶往霖川城。安仕黎颇为惊奇,没听说过踏南有过什么兵祸和大灾啊,怎么百姓都在赶往霖川呢?

安仕黎找了一个过路的平民,询问道:

“老叔啊,你们这是往霖川去吗?”

那人微笑着回答道:

“是啊是啊,到了霖川,好日子就有咯!”

“是吗?”安仕黎更为诧异,再询问道:“为什么一到了霖川就有好日子了?霖川长官是什么了不得的好官吗?”

“不不不!”那人连忙摇了摇头,“那些狗官其实都一个样,俺们都拖家带口地往霖川赶,不是因别的,而是因为霖川有一位真正的青天大老爷,王老大人。”

“王老大人?”安仕黎闻言一愣,“是…是指王洵老大人吗?”

“正是!”那人眼睛一亮,“王洵老大人,是真正的青天大老爷啊!他手下农户的日子比俺们这些其它地主的佃农,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王大人收的农租,仅仅是在官府要求每人缴纳的田赋上多了几分,王大人农夫的农租,一年下来都不一定有其它地方的农租几个月多。王大人还允许农夫在逢年过节时可以回趟乡里,且回乡探亲那几天,都会不算在租金里,相当于白给休息。王大人本人更是一个清廉正直的大好人,手下的农夫要是让官绅给欺压了,他二话不说,直接去找对方讨要说法,为被欺压了农夫出头,这是俺们无数人想都不敢想的啊!俺自从听了回乡来的人讲了王大人的事迹,就再也忍不下去了,俺们以前,那可真的是过着猪狗般的日子啊!但只要俺们能被王大人接纳,俺们一定可以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官府和地主老爷的欺压了。”

说着说着,或许是无数心酸涌上了心头,那人的眼眶都微微湿润了起来,哽咽地将最后几句话讲话。他用手臂擦了擦眼,然后笑着对安仕黎说道:

“那你们呢?你们也是去霖川城吗?”

“嗯,我们去霖川城有些要事要办。再会了!”

安仕黎坐在马上,有些呆愣地行驶着。那人刚刚那番动情地讲述戳痛了他的心,也令他心目中对王洵的幻想再一次巩固。也许不用怀疑呢?也许王大人真是一个伟岸高大之人,那些农夫都这样说了,自己应该可以对王洵本人抱有更大的期待?

“听那农夫讲的,似乎这王老大人当真是一个颇为了得的人物,能做到为农夫考虑的,这天下的高门贵胄只怕没几个能做到。”

卫广突然说道。

安仕黎微微点了点头。

“或许吧!总之是是非非,我们到了霖川不就统统清楚了吗?继续赶路吧!”

两人驾着马又行驶了好一段距离。这时,他们距离霖川城已经是近在咫尺了,现在他们所经过的,正是霖川城外的农田,有数不清的农民正在地里干着活。

他们在田地里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为生计而不懈努力着,如果他们仅凭他们自己的力量左右着自己,也许他们可以生活得很好。他们足够勤劳,自然享有衣食无忧的权利,可情况往往不是这样,官僚、士绅还有无情的上天,这些都是压在他们身上的大山,最后的结果往往就是劳碌终日,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安仕黎注视着那些在田地里辛劳的百姓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驾着马靠近了农田,走上了田埂,以便能看清了那些勤劳肯干的百姓。

百姓、百姓、百姓,地主、士绅、官僚、乃至高高在上的皇帝,都在依靠百姓才得以拥有富裕优渥的生活,可以此为代价,却是百姓们的悲苦、百姓们的惨痛……凭什么这一切需要最朴实、同时也是最无辜的百姓来承受?难道真是所谓的人生来就决定了贵贱?去他的吧!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才是千百年来不变的道理。一定是……安仕黎艰难地思索着,一定是秩序上存在了漏洞!都是因为奸人当道,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只要政治清明,偏离正轨的一切,都可以重回正途。

安仕黎坚信着,并相信自己的理念会被证实,只要更换了一个贤明的统治者乃至班子,社会上的种种不堪,统统会消失,那个存在于理想之国的大同社会,可以降临于现实。

“吁——”

“哎?”

正当安仕黎骑着马在田埂上行驶时,一个走到自己身旁的男人轻轻握住自己的马缰,让自己的马停了下来。安仕黎看向了那个男人,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两鬓斑白,胡须带雪,脸上布满着皱纹,但是精神焕发,双目炯炯有神,不似一颗临近落下的夕阳,真如同一颗冉冉升起的朝日。而他的头上包着头巾,身上穿着普通的布衣,但腰间别了一把佩剑,看样子就像一个人老心不老的士人。

那男子笑容可掬地对安仕黎说道:

“小兄弟,农田边上,可不是驾马行进的好地方。一有差池,农夫半天的活可就白做咯!你们二位不妨辛苦辛苦,这段路程,二位就不要骑马了。”

安仕黎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与卫广一同下马步行,并向男子躬身道:

“您教训得是,是我们两人疏忽了。”

“哎!不用!”男子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简单的提醒罢了。小兄弟啊!我想着吧!做任何事情,为自己考虑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但也是不是应该花上些许的心思为别人考虑一下呢?嗯,尽可能为别人考虑一二,又不会掉一块肉,对吧?哈哈哈哈……不必在意!不必在意!就当是我的一点点牢骚而已,你能听是最好的。”

男子挥了挥手,向安仕黎一行道别,但男子刚刚的这一番话,激发了安仕黎的共鸣。他的脑子里,回忆起了终平总督府的极尽奢华与终平百姓的悲惨遭遇,回忆起了京城权贵的声色犬马与踏北黎民在宣军铁蹄下的呻吟……没错,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只要将他们多到泛滥的东西,稍微匀出一点点给百姓,他们还是原来般富裕,可百姓却能因此而得到梦寐以求的温饱,但还是不曾有人那么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几乎是安仕黎一路上的常态。

安仕黎很悲愤,而当他听到这个老士子说出这些话时,心里何尝不是感慨万千?一股对这名老士子的敬佩油然而生,安仕黎再向老士子一躬身,说道:

“您说得对极了!明明只要让富有之人将他们所拥有的东西稍微分出一点给百姓,大家就都能过上好日子,可就是没有人这样做。我想……您说得很对!奸人当道,世道浑浊,而大道难伸。”

那老士子似是饶有趣味地打量了安仕黎一番,随后笑眯眯地轻轻拍了拍安仕黎的肩膀,点头赞同道:

“嗯!小伙子!好好努力,争取哪天可以改变现状呢?对了,你们这是要去霖川吗?那我熟!你们要是喝酒,就去那家曹记酒馆,那里的酒酿的是最好的,尤其是老板曹老三,手艺最精湛,人也是个妙人,可惜他老人家现在很少亲自酿酒了。要是吃饭,就去苏记饭馆,老板苏大那手红烧肉,一个字,绝!哈哈哈哈……霖川还有不少美丽的风景,你们要是长留,可一定得都去看看。不说了不说了,我这儿还有些事要办,就先告辞啦!”

男子的身影就这样在安仕黎的眼中渐渐远去,可他一直盯着这男子的身影盯了许久,总觉得有些奇特。而卫广则在一旁打趣道:

“这霖川果然是人杰地灵,随便遇到一个路人,都是这么有趣的妙人。”

安仕黎微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确实不一般啊!我们就快进入霖川吧!”

安仕黎与卫广两人进入霖川后,直奔王洵府邸而去。他们没有费很多力气,找了几个路人一打听,很快就到了王洵府邸前。

心目中的偶像的住宅就在自己眼前,尽管这座府邸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安仕黎依旧难以掩饰激动的心情。他在门口处徘徊了好一阵,都不怎么敢上去打招呼,一到门口,他又忘了该用什么心态和偶像相处,还得花时间调整,还是王府的门房实在是看不下去,对安仕黎开口道:

“你们是来找大人的吧?你们来晚了,王大人出去了,你们得等到他回来,但是我还要提醒你们,王大人可不一定愿意见你们。是等是走,你们自己斟酌吧!”

那门房的态度很冷淡,似乎对安仕黎这样的人早已是见怪不怪。安仕黎听得王洵不在,不免有些遗憾,这时已然是正午,两人的肚子都已咕咕响,卫广拍了拍安仕黎的肩膀,对他说道:

“饿死了!我们先去寻家饭馆吃个午饭,然后再来拜访王老大人吧!”

“好!”

安仕黎同意了卫广的提议。两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决定就听从先前那名老士子的建议,到苏记饭馆吃顿午餐。

安仕黎与卫广一进入这家饭馆,就知道他们来对地方了,这家饭馆可谓是人满为患,安仕黎两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落座之处。安仕黎注意到,饭馆人虽多,可是平民和士人之间却有着明确的界线,而他和卫广因为穿着贴近士人,所以被小二引到了士人区域落座。

安仕黎接过菜单看了看,本想点一道那位老士子大加赞誉的红烧肉,无奈囊中实在羞涩,只好随便点了几道小菜。点完菜后,两人便静静等候上菜,期间,安仕黎还听到了邻桌人聊天的内容。

“唉!王公盛名满天下,可谁知竟也不过是徒有其名之辈!”

安仕黎听到这等言论,错愕地回过头去望向声音传来的那桌,见是一名一脸醉态的士人感伤无比地悲叹着。安仕黎很是诧异,难道王洵老大人真的是那么不堪吗?他决定再仔细打听打听。

“是啊!”同桌的另一个士人说道:“鄙人也一样以为王老大人是光照千秋、名扬万古的不世雄才,谁知仍然不过是荒谬绝伦之辈!你们说是不是?”

其它的士人一齐跟着附和,这更勾起了安仕黎听下去的好奇心。

其中的一名士人一脸悔恨地痛批道:

“唉!圣人曰:亲亲,仁也;敬长,义也。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而王大人却不顾这等人之常情,支持什么所谓的‘兼爱’,哼!岂不是无父也、无君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枉我辈仰慕王洵,得见之后,才知王洵不过是一介欺世盗名之辈!”

“是也!”又有一名士人出言痛批起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岂不是众所周知的道理?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一样是我等熟知的。面对君子,就要采取对待君子的方法,面对势利的小人,一样需要针对小人的方法。我等士人即是喻于义的君子,而庶民则是喻于利的小人,不能不由君子去治理小人!王洵所为,视君子为小人,视小人为君子,让君子与小人为伍,真可谓败坏纲常!贻害无穷!我们士人,又岂可与这等狼心狗肺之徒为伍?”

“彩!”

周围的士人们高声喝彩。

安仕黎怒上心头,本想出声驳斥一番这些士人的言论,一帮吃饱了撑着的玩意,有什么资格指责其它为了生活而不懈努力的百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他刚要动手,却被卫广给伸手拦着了。

安仕黎诧异地看向卫广,却见卫广朝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没必要的,你永远无法说服一个自身观念都与你不相同的人,这没有什么意义,纯粹是浪费自己心情罢了。”

安仕黎闻言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不去理会那些士人的话。是啊!跟一帮理念与自己不相同的人辩论,有什么意义?仅仅是为了驳倒对方然后过一把胜利者的瘾?且不说多难实现,这本身就并不见得是什么多有价值的事情。而如果是奔着追寻真理而去的,那就更加显得滑稽可笑,这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安仕黎决定不再理会那些人,至少别为他们败坏自己的心情。他能坚守自己的理念不被动摇,那就算是善莫大焉。不过听了那些人的话,他对王洵本人的兴趣就更为浓厚了。兼爱,还有平等吗?这位王老大人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两人吃完午饭,便决定继续到王府门前,试着能不能见到王洵,但门房的答复仍然是,王老大人还是没有回来,他们要见,就再等。

安仕黎便和卫广继续等候。

期间,安仕黎与卫广也见到了其它来找王洵的人,可与他们这些单纯来拜访王洵的人不同,这些人是赶来投奔王洵的农夫。门房同样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人了,只见门房轻轻叹了一口气,将一些干粮与钱财交到那农夫手里,对农夫说道:

“王大人现在不收留农户了,我们没有多余的田地可以使用,您还是请回吧!”

农夫的眼里满是错愕,他难以置信,急着将收到的钱粮交还给了门房,诉说了起来。

“求求您了!俺不要你们的任何东西,求求您就让王大人收留俺吧!俺什么活都能干!俺老家的地主加租加得俺们一家都快活不下去了,官府还常常要来敲竹杠,俺们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从老家逃走赶过来投奔王大人,求求您了!就让王老大人收留我们吧!我们什么活都能干,什么活都愿意干!王大人要是不能收留,我们一家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啊!求求您了!”

农夫说得声泪俱下,七尺长的汉子,此时此刻哭得宛如一个孩子。门房的眼里透着无奈,当他看向了跟在农夫身后的一名面容憔悴的妇人还有三个面黄肌瘦的孩童,怜悯将他的内心深深地刺痛。门房犹豫了好久,最终,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果决。

“不行!”门房坚定地说道:“王大人收留了太多人了,我们王府根本没办法再负担任何人,就算是府中的杂役都已多得不够用,我们不能再承担多余的人。很抱歉!这些钱粮,你要是嫌不够,我们能给你们双份,看在你们一家有那么多人上。你们请回吧!”

那农夫一言不发,像是石化了似的,呆愣愣地站立在原地。就好像他发现了他孜孜以求、努力追求的东西,最终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场幻梦,而现在梦被残酷地击碎了,他醒了,眼里就只有更残酷的现实了。这如何能让人接受得了呢?

一旁的安仕黎看着这一场景,一样很是心痛。是啊!看着追求已久的东西到头来皆为虚妄,没有人比他更懂这是什么痛苦的滋味了。但他作为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之人,此时此刻又能做些什么?什么都做不了。他自己没办法帮助那个农夫,他也无法逼迫王府必须收留这个农夫。我们是可以为他人考虑,但总还是要先为自己考虑的……人之常情尔!

这一次,安仕黎依然只能默默旁观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洵回来了。

只见一名布衣带剑的老士子快步走到了府门前,门房见到那人后,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老爷”。而安仕黎与卫广定睛一看,那不正是他们之前在半路遇到的那个老士子?他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王洵本人?

安仕黎与卫广都有些惊住了。

当那个农夫得知是王洵本人回府后,如同抓住了希望的稻草,“扑通”一声便跪倒了王洵脚边,向他叩头道:

“求求您了!王大人!求您一定要收留俺们一家啊!俺们一家真的就全指望王大人您了!您愿意收留俺们,俺生生世世都给您老当牛做马……”

“别跪!起来!快起来!”

王洵丝毫不嫌弃脏兮兮的农夫,俯下身去亲手扶起这名农夫。看得出来,在如何处置这名农夫的问题上,王洵一样十分为难,这时,门房来提醒他。

“王大人!不能再收留下去了啊!您又收留,以后还会有人来投奔您,我们府早就收留不了任何人了,您就心狠一次吧!打发给他钱粮让他离开,我们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啊!王大人!”

门房说的一样是肺腑之言,从他那急切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忍受不了自家老爷再这样折腾下去了,要不是他们霖川王氏底蕴深厚外加在京的王沧大人支撑,王府早就让王老大人弄散架了。

王洵没有理会门房,他轻轻拍了拍那农夫的肩膀,然后走到了那妇人和那三个孩子身前。那三个孩子见到陌生人,本能地有些畏惧,但王洵一脸慈祥,走到那三个孩子面前时还冲他们做了个鬼脸,一下子就令三个孩子放下了戒心。他轻轻摸了摸三个孩子的脑袋,笑容比春光还要明媚。

他回过身来对门房说道:

“我每天一餐饭有几道菜?”

“啊?”门房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回答道:“四菜一汤啊。怎么了吗?”

“那好!”王洵点了点头,“以后每餐改成三菜一汤,去向后厨吩咐去!”

“啊?”

门房震惊地看向王洵,有一股欲哭无泪之感。自己摊上了这么一个主子,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啊?

王洵淡定地解释道:

“不过是每天每餐减去一道菜而已,还能饿死我不成?但却能救人全家性命,何乐不为?去办吧!”

门房知道,自己这次肯定又是阻拦不了王洵了,但他还想做最后的尝试,他走到王洵身前,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哽咽地说道:

“大人!那您一定要答应小人,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再也下不为例了!”

看着门房如此激动的模样,王洵不禁有些愣神,他笑了笑,安抚着对方的情绪。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点头同意道: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还不成?”

门房无奈地看向王洵,从对方这满不在乎的口气就能知道,这所谓的答应也仅仅是口头答应罢了。

王洵转过身,对那农夫说道:

“我们现在实在拿不出多余的耕地供人耕种了,你就在我府上做个杂役吧!哎?别跪!别跪!生得一副好膝盖,可不是拿来下跪的。”

一听到王洵答应了收留自己,那农夫情难自禁,感激之心宛如滔滔江水,又想向王洵下跪,但再一次被对方拦下。王洵微笑着注视着农夫,并打量了一眼妇人和三个孩子——他们一样再冲王洵微笑。王洵对农夫说道:

“好了好了!别太激动!去好好收拾收拾,每天正式干活吧!我们府上不收留懒人。”

“一定!一定!俺们一定尽心竭力,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嗯!去吧!”

王洵将农夫一家成功安顿了下来。

这一幕,深深触动了一旁的安仕黎以及卫广。王洵大人,实至名归,不!应该说实不符名才对!安仕黎起初还害怕自己对王洵的预期过高会损害王洵本人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可他发现原来是自己多虑了,像王老大人这样的心存大仁、大义、大爱、大善、大道之人,天下复有几人?千古复有几人?如果说原先安仕黎对王洵的钦佩还只是一汪春水,现在,他心中的钦佩已然化为冲堤之大水。

他颤抖地走了上前,想要叫一声“王大人”,他是叫了,但叫不出声音。看着如太阳般耀眼的王洵,安仕黎简直感到自己是自惭形秽的幽幽萤火。连触及王洵都尚且不够格,还是王洵的余光注意到了他,笑眯眯地对他说道:

“哎呦!是你们啊!你们是来专程见我的吗?久等了久等了!那快请进屋来,喝杯茶吧!”

“好…好的。”

安仕黎弱弱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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