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瓣口唇紧紧相贴的瞬间,侍女模样的玉帝,解除了化形,褪下一身娇艳华美的伪装,以最真实的样貌,直面最心爱的人。
一双俊目似深沉墨色的夜空,其间点缀闪烁的,是漫天的辰星。星光随着眼波流转倾泻,流连于眼前最熟悉最铭心的脸。
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触碰鼻尖,如此暧昧旖旎的画面,紧紧相贴的,却是两张男人的脸。
玉帝的双手捧着悟能的脸,掌心和指腹的皮肤感受着这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被酒意熏染出的红晕,蒸烫出的热浪。如同捧着一件珍贵而易碎的圣物,似要将自己作为祭品献出,给予最虔诚的参拜。
这看似粗犷硬朗的汉子,仿佛全身上下都是有棱有角的无形盔甲,而这张薄薄的嘴唇,竟然如此柔软。
好像稍稍一用力,就能咬碎了,微微一舔舐,就会融化了。
玉帝用自己的嘴唇紧紧笼罩包裹着那两片柔软,原想浅尝辄止的一次依存,终究是放纵成了无法收场的欢宴。
对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毫无意识地躺在他的怀中任由他摆布,却好似自己才是这人的一具悬丝傀儡,心被揪扯得飘摇舞动,心底的点点星星之火,顷刻间火烧燎原。
轻启齿关,探入追逐着那同样细软的舌。
纠缠搅裹间,残留的桂花馨香流淌于两副口腔,混合着浓醇的酒香,令他心醉神迷。
或许让他醉了的,从来就不会是酒。
“唔......”
兴许是动静有些大了,已无意识的悟能,从喉咙里低低挤出一丝轻哼,两道剑眉微微颦起,似乎正在昏沉睡梦中承受着来人热情浓烈的吻。
身体里残余的酒意被这么一催化,再次翻腾上涌,浮现于脸庞、耳廓、脖颈,愈加红得滴血,烫得燎人。额头渗出密织的汗珠,喉结在青筋盘虬的脖颈里上下滚动。
玉帝再一次深深将这张脸收入眼底,缓缓阖上了眼帘。
太喜欢了,已经喜欢很久了......
只要能嗅到对方的气味,能感受对方的体温,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就已经足够欢欣雀跃,甚至开始不敢再睁眼,害怕这一切只是不真实的幻梦,目明即梦碎。
长久地依偎温存过后,终于还是结束了这场来之不易的亲密无间。玉帝分开彼此,眉眼中的不舍昭然若揭,依旧定定地凝视着咫尺间的心上人。
这没心没肺的憨货,此时依旧是呼呼大睡,甚至能听到些微的鼾声,只是好像因为刚刚的强取凌掠,肺里的氧气被挤榨出不少,刚刚恢复口舌自由,呼吸声加重,喘息声渐沉。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玉帝的手指没有离开悟能的脸庞,流连忘返间贪婪地笼获着那一份滚烫炙热。
捧着对方的脸,双眸流泻的点点水光直勾勾地凝聚于悟能紧闭的眼。即便对方仍在梦中,即便这人并无意识,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倾诉心中所想,那盛满一座心房的情意,不然还能向谁述说?
“卞庄啊......卞庄......”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吧......”
“看看我现在呈现在你面前的这副容貌......”
“我多么想......多么想能有一次......能用自己最真实的面貌,最真实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将你搂在怀里......”
“可是我做不到......”
“如果你知道了那天的那位侍女,其实是一个男人......是我......”
“你会怎么想?......你能接受吗?......你还会......”
“愿意吗......”
低沉嘶哑的话语萦绕于光影斑驳的暧昧空气中,似在向眼前人如泣如诉地剖开自己的内心,露出柔软红嫩的血肉。
可终究是自言自语,自欺欺人。
自作自受。
玉帝将悟能紧紧搂在怀里,让他的脸贴合着自己的胸膛,铿锵的心跳震荡着从胸腔子中满溢的情动。下巴摩挲着对方脑顶的青丝,半长的髯须厮混其中,难分难辨。
怀中人的呼吸、心跳、体温,无不是令他情难自抑的催化剂,是引他飞蛾扑火的迷魂灯。
他是至尊无上的玉皇大帝,也是深陷情网的可怜猎物,用最卑劣狼狈的姿态和手段,匍匐求欢,摇尾乞怜。
良宵苦短,已经消失很久了,再不现身,就该引得他人生疑了。
玉帝将悟能放回床榻之上,细心地替这人盖上被褥,掖好被角,俯身最后在额头上轻轻烙下一吻。
他重新抬起来头,那一双清俊的明眸,含情脉脉的涟漪再无迹可寻,深邃莫测间,是一片凛冽决然。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就这么把你办了,把你欠我的一次性全部讨要回来。
但是我不想这么做,我还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心甘情愿地向我付出真心......向真实的我......
这好像不太可能。
但是我不会放弃......不可能放弃......
卞庄,你给我等着。
你是我的东西,从始至终都是......我一定要得到你。
你不愿意,我就逼你愿意。
你不爱我,我就逼你爱我。
我不会放过你......
这都是你欠我的。
转瞬间就从柔情似水的情痴一转威光万丈的帝王,起身回转,大步迈出了这一处隐蔽的偏殿,张扬的袍袖挥起一阵潇洒快意。
离了很远,才悄然解除了笼罩在那偏殿所处地界的障目法术,让被他谨慎细致地隐藏起来的偷欢秘处重见天日,自己也重新回到了宴席之中。
只是他不知道,当下那座偏殿之中,床榻之上睡卧着的某人,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珠子傻不愣登地望着装潢华美的天花板,眼里是极度的震撼和惊恐,脸色比刚才“睡梦中”还要通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就好像刚刚屏息凝神了很长一段时间。
当然他更不会知道,这厮在他转身步出殿门口的那一瞬间,就倏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