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可多可多聘礼了。”翠衣还未跨进东厢房,那雀跃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姜易安轻嗤一声,揶揄道:“哎呀,哎呀,这可如何是好,你小姐我如此好命,这辈子定能享荣华富贵,想吃啥便能吃啥了。你日后也跟着飞黄腾达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小狗狗你说是不是?”
翠衣“嘿嘿”傻笑两声,虽听出了小姐揶揄她是小狗狗,倒也不反驳。
姜易安见她额间汗涔涔,指了指桌案道:“赶紧喝口水罢,小狗狗。”
她顺从的喝了一碗水,接着道:“小姐,那聘礼可是排了半条街呢。”
“哦。”姜易安半趴在桌案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白瓷空茶碗,有些漫不经心。
“小姐,你怎一点都不高兴呢?”
姜易安掀了掀眼皮,幽幽问道:“有何可高兴的?今日他送来的这些,回头都要送还回去的。一年以后,他的东西是他的,我的东西还是我的。”
“小姐,这么说,你打算嫁了?”
“恩,不然呢,还有何法子?”姜易安柳眉微微蹙起,心里添了几分忧伤之色。
这些天,这些事,她都白折腾了,上京城那些百姓对她的评价非但没有变不好,反而赞颂有加。
妙手回春,德艺双馨,鞭打恶霸,侠肝义胆...这些都是称赞她澜王妃的。
“嗳...”姜易安重重叹了一口气,手里拨弄着茶碗,难掩愁色。
小姐这般愁,翠衣方才的激动心绪瞬息间化为乌有。她从一旁的长案上拿出一个纸包,拆开来摆放到桌案上,说道:“小姐,吃点梅子肉。”
姜易安脸上重新绽开笑容,她一连吃了几片,喃喃道:“不知陆哥哥如何了?”
自从上次大雨那一别,她可有段时间没看到他了。
翠衣随口问道:“小姐,上次陆少爷是不是同王爷吵架了?我看他很生气。”
“恩,不知他俩说了什么,我得去问问他。”她拍了拍手,将纸包重新包好,递给翠衣道:“收好罢,这是陆哥哥上回给我送来的,可没剩几片了。”
“哦。”翠衣应声,利落地收起纸包,转身便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赫然矗立于门扉。她不禁失声轻呼:“王,王爷!”
话音未落,姜易安亦循声望去,只见江燮挺身负手而立,高高昂着俊秀的面孔,一脸肃色,似已站了许久。
他微微转头,目光落在翠衣手中那纸包上,冷冷道:“你出去,我有话同你小姐说。”
翠衣应声,望向姜易安,见她摆了摆手,于是将纸包放在桌案上,退了出去。
江燮行至桌案前,目光不自觉又落在那纸包上,双目慢慢蒙上一层冷意。
姜易安拨弄茶碗,久不见他说话,好奇抬首便见他一直凝视着那纸包。
她道:“你想吃便吃罢,这梅子肉可...”
“姜姑娘!”江燮打断了她,望着她冷冷道:“我来是有正事同你说。”
姜易安感受到他冷冽的眼神,于是稍稍坐正,道:“你,你说罢。”
他趋步走向窗边,举目望向窗外那依依垂柳,试图压下心中那一股无形的怒火。
许她千金、许她东西市铺面她都未曾多看一眼,陆通送来小小一包梅子肉,便是这般珍视...
好一个陆哥哥...她不是说只把他当兄长?莫非,她是对他有意,而不自知...
此念一起,江燮心中升起某种寒意。
那一声“陆哥哥”再次在他脑海中盘旋,落在心中泛起一层层涟漪,随即汇聚成一朵朵浪花,最后变成惊涛骇浪,在他心中拍打无休无止。
于是,他得出一个结论:她这般抗拒与他成婚,是因为陆通。
这个结论一出,他便瞪大了双眸,怔怔的望着姜易安。
她一身红石榴裙,靛蓝色的透明披帛从她臂弯处坠至地面,迤逦飘逸。双环髻上那朵红色绒花与她的衣裙交相呼应,又与那红色的唇脂相得益彰。
她眉眼弯弯,对着他,似在喊“陆哥哥~”。
“砰”一声巨响,坚硬沉重的榉木料的长案抖了几抖,几只瓷瓶与一个木盒子瞬时间便滚落在地。
姜易安忙跑过去,蹲在地上捡起瓷瓶一番查看,还好都没碎。
她怒道:“你做甚?!这桌案惹你了?!”
见江燮依旧垂首盯着地面看,她顺着望过去,那木盒子上头的盖子已摔落一旁,盒子里头的半包梅子肉散落在盒子里。
她又蹲下身捡起盒子重重放在长案上。
江燮从木盒子里头拿出一枚白玉,很似眼熟,那不是上次“赠予”她的信物?如此重要的玉佩竟然同一包梅子肉放在一处!
他拿着玉佩质问道:“你究竟知不知道这块玉对我而言有多重要?”
姜易安正欲辩驳,忽觉他眼神凌厉,颇有些怒气。
那日她顺手一放就忘记了,便觉自己有几分理亏于是压低声音嘟囔道:“我不是好生收着么。”
江燮的怒气更盛,他一把将木盒子扔到地上,道:“你便是这般收的?”
姜易安眼睁睁的看着盒子里的梅子肉掉落出来,撒的满地都是,一阵心疼又无比气恼。她怒道:“你作甚?!这梅子肉惹你了?!”她蹲下身将梅子肉一片片捡起,又仔细吹了吹,放到那盒子里。
江燮气结。他一把将姜易安拉起,紧紧拽着她的手腕,双目紧紧盯着姜易安的眼睛,眼底冒起了一层火焰。
刚检完的梅子肉就这样又掉落在地上。
姜易安彻底被他这番无礼惹怒了,她咬了咬唇,二话不说便伸掌拍向他胸口。
江燮双目一凛,侧身一闪,又一步步将她抵至墙角,那只手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丝毫未松。
两人面对面站着,姜易安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她的一手被她攥着,另一手作抵御状被江燮横挡的手臂牢牢抵住,丝毫动弹不得。
姜易安气炸了。
眼前这人,面容冷峻,目光如炬,就因自己把这玉佩放在这木盒子里头?真是有些不可理喻!
她低垂眼帘,让自己稍稍冷静几息,而后抬眸问道:“你究竟为何生如此大的气?”
“你说呢?!”江燮咬牙切齿道。
她望向他手中的玉佩,道:“既然这玉佩对你如此重要,你便收回去。”
“你!”江燮的力道又稍稍加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