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院子角门开着,翠衣双手托腮坐在石阶上,如望夫石那般怔怔望着临河道。
姜易安远远就看到了她,正想唤她,余光瞥见有个着劲装的蒙面人趴在她东厢房的屋脊上。
她心中一凛,对鹧鸪道:“有贼!”而后飞身一跃而起,朝那黑衣人奔去。
鹧鸪扔了手里的缰绳,也跟着冲了上去。
蒙面人看到姜易安与鹧鸪微微一怔,转身就往河道上跑。
鹧鸪提气,腾挪几下,便追上了那黑衣人,他呵斥道:“什么人?敢在姜家撒野!”
黑衣人僵住,他护着胸前的东西道:“你瞎啊,是我!”
这声音...竹青?!
鹧鸪愣住,竹青?!他眨了眨眼,看着他胸前凸起的一块,想起前日交代他的事...
姜易安跑上前,一脚踹在他膝窝上,将他踹倒在地,双手反擒住他的胳膊,对鹧鸪道:“你傻啊!站这做甚?!还不快给我绑了他!”
“啊~”竹青哼了一声,痛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他怀里的东西咚的一声掉落在地。
几人视线都落在那东西上,正是陆通送给姜易安的那份及笄礼。
“好你个贼子!人赃并获,鹧鸪,看什么呢,还不绑了他。”姜易安再次催促鹧鸪,见他不知所措的呆愣愣的站在一侧,心里起了疑。
她松了手,未待竹青反应过来,就一把扯掉了他面巾。
“竹,竹青?!”姜易安愣住,这黑衣人怎是竹青?!
鹧鸪慌忙捡起地上的盒子,藏到了身后,笑着对姜易安说:“侧妃,侧妃,那个...您...”
“你们可是缺银子了?”姜易安挠了挠头,很是不解。
好端端的偷她的东西作甚?
两人面面相觑,微微摇头,垂首而立保持缄默。
“真笨,缺银子也不能偷这东西啊,这东西整个上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件,你们拿去黑市或当铺一卖,陆哥哥不出一个时辰就能查出来啊,我房里还有银子呢,你怎么不拿?”
姜易安问竹青,见他的脸上青红一阵,拿着盒子拍了拍他的胸口,逼问道:“我问你话呢?你可真是缺银子了?”
“不缺。”竹青侧首瞪了鹧鸪一眼,咬牙回道。
“那你偷这东西作何用?”
“有-人-让-我-偷的。”竹青再次侧首瞪着鹧鸪,一字一句道。
姜易安挪动脚步,走到鹧鸪面前,问道:“你让他偷的?”
鹧鸪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忽然想起了什么,闭上眼睛又重重的点了点头。
姜易安忽然灵光乍现,她好似明白了几分。
她双手抱胸,在他俩面前来回踱步,问道:“是你们自己说,还是我先给你们喂一颗毒药再说?”
鹧鸪与竹青脸色陡然一变,冷静了一息,异口同声道:“不能说。”
“呵,好一个不能说。”姜易安眉头深锁,嘴角挂着不满和轻蔑,她将盒子重重拍在竹青胸前,趁他双手抱住盒子的间隙捏住他下颚,往他嘴里塞了一颗黑色的药丸。
这动作一气呵成,待竹青回味过来,那药丸已入了腹。
鹧鸪瞪大了眼睛,都忘了呼吸,腹中仿佛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慌忙跪地道:“侧妃饶命,是,是我让竹青偷的,您大人有大量,饶了他罢。”
竹青一手捂着脖颈,一手捧着木盒子,那脸涨的通红,不知是吓的还是痛的。
姜易安拍了拍手,从竹青手里抽回木盒子,冷冷道:“告诉江燮,别以为我好欺负,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今日只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叫你记住我姜易安不是好惹的。”
言罢,她头也不回的就走向翠衣。
竹青问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鹧鸪擦了擦额间的汗,一脸的哭相,他支支吾吾道:“应,应该不会罢。侧,侧妃不像是会滥杀无辜的人。”
竹青一把拎住鹧鸪的衣襟,愤愤道:“你不是说即便侧妃发现也无事的吗?我若死了,也得拉你陪葬!走!”
“去,去何处啊?”鹧鸪颤颤问道。
“老和茶馆,难不成你还真想同我死在这里?”话音将落,他的手背上出现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疹子,又痒又疼。他使劲的抓挠,越挠越痛,越挠越痒,越挠越多。
待两人到了老和茶馆,松烟一看,竹青的手掌连着手臂已是血淋淋一片,惨不忍睹。
子夜,江燮与江荣去了老和茶馆。
竹青手臂上的红疹子已消去了一大半,只剩下零星的几点。
江燮听了竹青与鹧鸪两人事无巨细的禀报后,眉头紧锁。
看来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他开始后悔起来,彼时气头上的一念竟...
松烟察觉到了他此刻的悔意,她道:“王爷,侧妃并非胡搅蛮缠之人,您还是去道个歉,哄一哄,让这事早日过去才成,五日后可就是您大婚了。”
鹧鸪、竹青与老和纷纷点头应和。
江燮一言不发,他轻轻扫过在场每一人,而后问鹧鸪道:“你怎在此?”
鹧鸪拱手道:“属下一去姜宅,便被侧妃与翠衣驱赶,侧妃说...”
“说何?”江燮问道。
鹧鸪清了清嗓子,夹着声音道:“不想活命就尽管来,告诉江燮,这是姜家不是他破王府。滚!”
众人静默。
江燮微微垂首,眉头深深锁起,他双手负后,在众人之间来回踱步,心事重重。
众人屏息敛气,小心翼翼的候着,生怕呼吸重了惹的江燮愈加不悦。
良久后,他抬首,吐出一口浊气,对江荣道:“我去去就回。”
众人脸色顿时明朗起来。
老和跟在江燮身后道:“王爷,女子得哄,您道个不是,说几句好话,多哄哄就是了。”
“是,王爷,您多哄哄。”鹧鸪也跟着附和。
江燮脚步一顿,他冷冷道:“你们既然懂如此多,不若你们去?”
老和与鹧鸪心头一紧,即刻噤声。
这两人,一个都不好惹。
暗淡的月色下,姜易安双腿盘膝,独坐在老槐树下,凝望着冉冉白云出神。
她的眼神深邃而悲伤,双颊的泪痕好似晶莹的珍珠,清晰可见。
风轻轻地吹过,吹散了她一头青丝,也吹散了她的思绪。
她闭上眼睛,回味着方才的梦。
她梦见母亲了,是她年轻时候的样子,是她幸福时候的样子...
随之而来的,便是儿时的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汹涌,将她压的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