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我们知道你很悲痛,可还是请节哀,切莫悲伤过度,你看你刚才都晕倒过一次了……”在一旁干着急却插不上嘴的陆修武这时抓住沉默的空挡,突然开口道。
一想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两人却还在不紧不慢地从八竿子打不着的十天前谈起,转弯抹角,迟迟不进入关键话题,他坐在那里就一刻不得安宁,只见他整个上半身向前倾成四十五度角,屁股一会儿离开凳子,悬在空中,一会儿又落下来只坐个边边。眼瞅着周印廷依旧如此消沉,什么事也做不了,恨不能上去给他两耳刮子打醒他。
然而他又怕周印廷因为这第二件变故再度昏死过去,那就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开口说话了。
可刚劝了两句就说不下去了,想到自己也跟沈浚一样婆婆妈妈,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于是横下一条心,索性把最想说的话一股脑都给倒了出来:“唔……,我们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可是希望你能理解。现在我们也只能找你了,这件东西对我们很重要,也很紧急,能不能先把它交给我们?你看,这是凭据。”
说着边起身边从上衣襟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周印廷面前。
周印廷仍旧呆呆地坐在那里出神,他的心剧烈地,痛苦地抽搐着,看也没看那信封。
陆修武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是抽回来好还是再提醒他一遍。这时沈浚冲陆修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退回来,坐下慢慢说。
“他说的没错。我们知道谁遇上这种事都不好受,但目前最要紧的是振作起来,你看,现在天气这么热,是不是先把屋子里的尸体妥善处置了,然后尽快弄清事实真相,找到凶手,替你的母亲和妹妹还有那些惨死的镖师仆役们报仇雪恨。”沈浚接过话茬,先是赞同陆修武所说的,但并没有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而是站在周印廷的角度,趁热打铁地继续劝慰他,“也许凶手此刻还没走远,所以行动越早越有利,晚了再想找到它恐怕就难了。”
沈浚也知道这最后一句话不可信,因为也许凶手在这里没有拿到它想要的东西,早已离开了京城,寻往他处了。
然而凶手若遍寻不着,最后必定会找上门来,所以周印廷面临着极其危险的境地,不如赶紧把东西交上去。
皇宫森严、侍卫林立,皇帝身边更是高手如云,自不必担忧。也许东西真的进了宫中,凶手也就偃旗息鼓了。
留在他们手上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要同凶手正面遭遇,到时候恐怕凶多吉少。
可是为了说动周印廷,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陆修武说的没错,案发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现在仍毫无头绪,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一方面沈浚也想尽快找到凶手,看看它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另一方面他也想尽快把盒子取了,交给那个所谓的皇帝,以免夜长梦多,留在身边始终是个祸患。
“即便侥幸在凶手的魔爪下保住了性命,然而丢了盒子,即便错不在自己一方,始终无法向王爷交代。而且兹事体大,万一让皇帝知道了,龙颜大怒非同小可,历史上的教训还不够多吗?毕竟自己身处这样一个异世,暂时还逃不掉,终究是受到这里的权力和法律制约的,不能使自己陷进牢狱中去不是,若是丢掉了性命岂不万事皆休,就算自己不在乎,还有那两兄弟,恐怕也要倒大霉。”想到这里,沈浚不禁忧形于色,心中感到凄然。
“如有需要的话,我们三人愿意鼎力相助。”沈浚带着可靠的神情看着周印廷,温和地说道。
然后又转过脸来,向焦急地等在一旁的陆修武和陆修文递了个眼神。
两兄弟立即心领神会地连连点头,意思是沈浚说得没错。
周印廷抬起眼来,用询问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仿佛在问:“真的?”
宁静渐渐回到了他的心里。正因为他经受的痛苦过于猛烈,才不会持久。现在他心里只有刻骨崩心的狂怒与仇恨,他要把凶手碎尸万段。
“你们能带我去看林中的尸体吗?”周印廷语气坚决地问道,仇恨的力量使他变得坚强起来。此刻,他的眼中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似乎再过几秒钟就会使他的整个人燃烧起来。
听到周印廷的话,兄弟俩吓得连连摇头,表示绝对不行。单单丛林之路上的黑暗和压抑就够让人心惊胆战的了,更别提空地上那阴森恐怖的气氛,简直使人呼吸停止、血液凝固。现在回想起来,两人还感觉头皮发麻,身体止不住地哆嗦。
“可以,不过我们首先得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凶手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没想到沈浚竟答应下来,惊得陆修武、陆修文两兄弟直冲他挤眉弄眼。
沈浚之所以不顾二人的反对,答应了周印廷,是想先稳住他,至于最后能不能去上,再从长计议。因为要说不带他去,那肯定是不行的,毕竟此刻盒子还在他手上。
另外,沈浚也在竭力把话题往他们要取的那只盒子上引。
“我实在不记得我们得罪过什么人,我只知道父亲向来与人为善,宁可不走镖,也不愿跟人结怨。”周印廷忍着剧烈的头痛,思索了片刻,回答道。
“难道是因为这件东西?”他头脑里突然掠过一丝疑虑,紧接着补充道。
有好一会儿,周印廷几乎把包袱忘在了脑后,这时才想起来。自打从父亲手里接过来以后,它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视线,就连睡觉的时候他都把它抱在怀里。他只知道里面是一只盒子,至于盒子当中装的是什么,他并不清楚。这一行的规矩他很小的时候就熟记于心:没有雇主的同意,决不可拆看镖物。
而此刻之所以怀疑起它来,是因为最近由于这件东西,父亲整个人突然变得心事重重、焦虑不安,并且前所未有地出动了镖局所有的精锐镖师,家里只留下妇人和几个老弱病残。
这还不算是最反常的,最反常的是,父亲竟让儿子扮作普通百姓,平生头一回交给他一个重要的任务,要知道此前他从来没有参与过走镖的事务。
而父亲与自己分开之后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完全不知晓。父亲既没有说,自己也不便问,毕竟走镖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