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前,她曾特意叮嘱那两名护卫保护好小姐,并让两人起誓,在她没回来之前决不可让小姐一个人待着。
因为她太了解这个伴侍了四年的小姐的脾气,也清楚造成这一切的根由。
他们这位小姐是老爷、夫人的心头肉,夫人在三十六岁上才偶得此女,从出生时起便百般疼爱,什么都依着她。别看老爷在外面权大势大,除了皇帝的话,谁的话都不听,对府中的下人也极其严厉,但独独对他这个掌上明珠般的女儿千依百顺,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都毫不犹豫地答应她,即使有时候在他看来不无风险的事情,做父亲的也想办法尽量满足这个小女儿的心愿。
就拿这次出门漫游来说吧,老爷虽说心里反对,嘴上却从没流露过,反而还表现得很积极,第一时间便交代下人用心准备,并亲自过问每一个细节。
最终在考虑到宝贝女儿长这么大还没看过大齐的名山大川,并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同时提前已做好了万全准备的情况下,以一副全力支持的口吻答应了下来。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老爷不顾自己的安危,将两名最得力的贴身护卫派出来一路陪同,有他俩在,定可保女儿在大齐的土地上安全无虞,即使在大齐以外,也要给他三分薄面,毕竟把他惹急了,说动圣上出兵讨伐也并非一件难事。
自然,在老爷看来,哪个敢动当朝太师的女儿?那简直是不要命了!就算躲到天涯海角,凭他手中的权力,很快就能把那人给揪出来,不仅自己的小命不保,全家老幼乃至七姑八婆也有可能跟着一起遭殃。
春红当然也清楚这一点,作为底层出身的她心知平头百姓自然是不敢对小姐怎么样的,但他们总不能到哪儿都挂着个牌子,或是嚷嚷着告诉所有人,小姐是当朝太师的女儿吧?即使这样可能更安全,但连她这个做丫鬟的,也觉得未免太过。
别的还好说,她唯一担心的是那些不知道小姐身份的坏人会做出什么对小姐不利的事情来。
而他们这位小姐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出过门,完全是在阖府上下的宠爱和保护下单纯而快乐地度过了近十年的少女时光,总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且和谐的。
尽管随着年纪渐长,老爷也不再约束小姐的活动范围——当然仅限于府内,也开始着意让小姐在前厅露面。
太师府每日出入的朝中大员,乃至自家的上百名男女仆役和一众护院,以及老爷的十几名护卫把前后院的门槛都快踏破了,但鉴于老爷的权势和她赵家千金的身份,不管谁见了,都是一副极其热情和恭敬的笑模样。小小年纪便受到如此优待,怎能不对世间的一切怀着不切实际的美好期许。
更有甚至,随着她一天一天长大,逐渐褪去孩子的天真与稚嫩之后,便开始有人打起了她的主意,对其极尽讨好谄媚,连下人也跟着得到了不少好处。
那些想要晋升、谋个肥缺或一官半职,以及希望从外地调来京城的大官小官们,得知老爷如此疼爱这个女儿,便偷偷地往下人手里塞银子,连厨娘都不放过,只为打听出小姐的喜好之所在。
然后花费大把的银两,满世界搜罗上品中之上品,源源不断地往府里送,很快大齐最上等的绫罗绸缎和胭脂水粉便如潮水般涌入太师府,搞得老爷以为夫人小姐这是要为什么盛大庆典做准备!
那些人以为博得了小姐的欢心,便能在老爷那里找到通往目标的门路。
其实是白费功夫,连跟了小姐五年的春红都不知道小姐真正喜欢的什么,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倒是每日不辍,但要说那是小姐的爱好,未免牵强,其他下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所以面对金钱的诱惑,给出的答案都不过是凭自己的印象所做的并不可靠的猜测而已。
一开始,春红自然是他们首要围猎的对象,不过春红不仅没有参与此事,还毫不客气地告诉他们,小姐的私事岂是可以泄露给外人的?
在她那里碰壁以后,这些人便转向了其他能接触到小姐的仆役,就连厨娘都没放过。
所得到的答案自然五花八门,毫不统一,大部分还算靠谱,都是女孩子普遍喜欢的东西,有些则令人哑然失笑,照办不是,不照办又不甘心,聪明的自然一听便知是假,不那么聪明的,依此办理,在府上传开来,不免闹出了笑话。
他们不知道的是,当中的许多回答干脆是那些仆役们自己喜欢的东西,只不过被追问得紧了,又实在是不知道,便随口说一个来应付他们,最先想到的自然是脑子里现成的东西。
其实也不能全怪这些仆人,那些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你不放,不问出点什么就不甘休,至于收了人家钱财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果然,小姐似乎并不喜欢这些东西,每次只要一送来,便立即被她直接遣下人转交到老爷手里,并让老爷告诉那些人,不要再给她送这些东西了,她自己有。
老爷对此很是赞赏,觉得这个宝贝女儿识大体,有他们赵家的风骨,因而开始对她刮目相看,从前借夫人之手拦阻她干的事,自此任她做主,也正是从这件事上,老爷认定这个女儿无疑是遗传了自己的聪明头脑。
不管小姐自己是怎么以为的,反正在春红的眼里,小姐还是太天真、太单纯,安全意识太弱,要不然也不会傻到把五十两银子像扔一块普通的石头似的直接丢给客栈老板了。
这样的事简直不胜枚举,自从出门以来,春红就一刻也没离开过小姐,哪怕更衣的时候都陪侍在侧,生怕一个没看住,出什么乱子,她可担待不起。
的确,她所能做的,便是时刻守在小姐的身边,提醒一切冒失鬼离远点儿。因为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小姐但凡少了一根头发,老爷都不会轻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