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琰打破沉默,冷淡开口:
“你们俩怎么会来西市?”
贵胄人家采买多会去东市,西市因为汇集着天南地北的外地商人,治安不如另三市。
夏昕雅只粗粗穿个男袍,没有易容就敢来西市,十分大胆。
“福生来送帖子,我正好想买只鹰隼,听说京中最大的鹰店在西市。
父王本来还不肯点头,这有他陪着,父王才能安心。”
“来了来了!”看到霍隽深拎着笼子进来,拍手炫耀道:“看看我挑的,漂亮吧!”
夏昕雅伸手拽过笼子,得意地举到无忧面前。
无忧探头瞧了瞧,羽毛鲜亮,“眼神够凶啊。”
得到认可,郡主更得意了,眉飞色舞道:
“是吧,这是那店里眼神最犀利的一只,就是小了点,不过养鹰隼嘛,从小养才亲近。”
他俩在楼下已经吃了七八分饱,许久未见,分享欲远胜于食欲。
见他们也点了参鸡汤,霍隽深默默帮无忧盛了一碗,推荐说:
“这汤好鲜的,我方才喝了两碗。”
无忧没有伸手接,等他放下方道了声谢。
夏昕雅把鹰隼放到一边,抓着她的胳膊,手指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
“还没说你们这是……”
“我出来买文房四宝,巧遇上晋王殿下,他需要人手,我就陪他走访市集了。”
虽没说假话,经过省略,便品不出任何牵绊了。
倒是符合两人个性,夏昕雅不疑有他,
“真没劲儿,一猜五哥就是为了公务。你既是出门了,怎么不来找我呢?”
“我怕定王爷不喜。”
郡主幽幽叹了口气,撅着小嘴:
“你也忒小心了,都说了他没有不喜你,父王巴不得我能像你一样聪慧。”
霍隽深稍显怀疑,蹙着眉头道:“你来西市买文房四宝?”
“我听丫鬟说,京中四市,西市的价格最实惠,反正有马车,我当然选实惠的。”
一股无名之火猛然窜上心头,霍隽深语带不悦:
“国公府怎么回事啊!你都回家来了,还吝啬你的日常用度吗?”
无忧轻轻摇头,咽下煎鸭子,“没有克扣我啦,不过我们家自是法跟长公主府比啊。”
“你别替他们遮掩了。
你不知道,我上次去,她家里那些姐妹一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金簪珠钗一样不少。就无忧穿得素净。
不过,这大家族嘛,她姐姐妹妹又多,肯定是自小养在身边的得宠。”
“真是岂有此理!”
“你们俩要是吃饱了,不妨先去玩你们的。这样一直说话,她都吃不了几口了。
再者食而不语,你们这样吵,本王一会儿该消化不良,耽误正事了。”
两人讪讪点头,一时间沉浸在美味中,都不再言语。
鳝鱼羹嫩滑鲜美,鲜味直冲鼻尖,唇齿留香。
肘子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轻轻一抿便在舌尖上化开。
鸭舌经过恰到好处的火候处理,弹牙清脆,韧性满满。
鱼羊荟口感丰富,羊肉的醇厚,鱼肉的鲜嫩,互相渗透,相得益彰,妙不可言……
最后被端上的烤鹿肉,外皮酥脆,肉汁满溢,香得人心醉神迷。
无忧细细品味着,心花怒放,时而点头,时而满意地眯着眼,脸上写满了的幸福。
心道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招牌菜,每一道菜都让她眼前一亮,一应烦恼都被甩在脑后。
许久未见,霍隽深的目光几乎粘在了无忧身上。
见她吃得香,嘴角含笑地跟着吃,撑得肚皮鼓鼓,感觉到撑仍不停往嘴里塞。
夏昕雅小口喝着鳝鱼羹,眼珠溜溜转着,忍无可忍,出声提醒:
“福生,你方才不就说饱了吗?
怎么还一直吃啊,你不会想做京中第一个因贪吃而撑死的名人吧!”
霍隽深被她一说,一股儿难以抑制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而上,直冲喉头,捂着嘴巴跑了出。
“这个傻子,真是被他蠢得头疼。”
无忧亦微微松了口气,小侯爷的目光太过灼热,饶是她故意不看依然能感觉到。
起初沉浸在美味之中没意识到,感觉到后,吃得她浑身不自在,耳朵都烧红了。
一抬头,对上了元琰意味深长的微妙薄笑,脸颊嗖地红了。
“吃饱了吗?”
无忧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饱了。”
元琰看向夏昕雅,“本王还有正事,你陪福生多歇一会儿,一会儿让小二给他上一碗化食的山楂汤,喝了再走。”
“也好,还是五哥考虑周全。”夏昕雅不舍得捏了捏无忧的手,“赴宴那日,我去接你。”
无忧点点头,趁着小侯爷没回来,起身离去。
男人吃得快,九仓吃好了趁着用膳的功夫,跟小二买了一个竹筐,把买下的东西都放到竹筐里,拎着竹筐离去,颇为轻便。
三人都吃得一身汗,出了门,迎面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冷风带走一身燥热,又甚觉舒爽。
无忧大口呼吸着清冽的空气,忽听耳边传来凉而低沉的声音,
“福生是因为你才吃多的。”
此话直刺心底,无忧脸色微变,旋即装傻道:“啊?公子,这也能怪我头上吗?”
“你若无意,当断不断,反受其害。”那声音更冷了一些,似是告诫,又像是提醒。
无忧挠了挠头,“公子的话……我听不懂。”
“嘴硬装傻,于事无补。”
“不管您信不信,我问心无愧。”
“倘若旁人问心有愧呢?”
他步步紧逼,不给她逃避的余地。
无忧抿了抿唇,“可是人家什么都没说,何必自作多情?很多事情,又不是我能左右的。”
元琰微微叹息,“不是怪你,本王是担心你。情窦初开,最是难解。长公主姑姑,不是好相与的。”
“我知道,长公主来者不善。
情窦初开也未必吧,不过是年少时的习惯,以后见面少了,自然就淡了。”
小侯爷的心思太过明显,那不自觉地追随的目光,跟着扬起的嘴角,连九仓都看出来了。
听她一味躲闪回避,忍不住腹诽,都道主子是冰块木头,这姑娘才是一根实心木头。
再想到主子那样冷清爱干净的人,竟当街给她擦手,不禁也为主子的未来捏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