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一望无际的碧蓝稻田,欧列维对农耕的热情已经消磨殆尽,他渴望的只是一片阴凉之地,能让他躺下缓解腰酸背痛的疲惫。
任何事物都有其新鲜期,刚开始下田劳作时,欧列维兴奋不已,作为火氏,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机会像土氏那样亲临农田,这份体验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在年轻的士兵看来,于阳光普照、蓝天白云下耕作,感受清晨的湿润空气和淡淡晨雾,比起在战场上的泥泞和血腥,无疑是种享受。然而,当他真正拿起锄头,投身于耕作,才发现现实远比想象中艰难。
欧列维发现,自己那双能稳稳持枪射击的手,在握住锄头时,却显得笨拙无比,如同绿皮兽人挥舞木棍般滑稽。使用镰刀收割稻谷时,他不慎割伤了自己的手指,更令人心烦的是长时间重复的劳动,让人在身心上面都无比的疲惫。
他不得不一直弯腰,用力挥动工具,每当他偶尔直起身来,阳光的照射下,他只感到一阵眩晕,几乎要向前栽倒,内心涌起阵阵恶心。面对着无边无际的稻田,夏斯'钨终于崩溃,他无法忍受这种劳作。这比任何一次全副武装的强行军都要劳累,至少在强行军时,还能有一两分钟的喘息,而在田间,他必须持续弯腰,无法抬头。
“我不干了!!!”
火氏发出崩溃的吼声,随手丢下锄头,瘫倒在地。他不明白,既然有联合收割机,为何还要他们手工收割,这样的工作简直就是折磨,比在战壕中承受连绵炮火还要煎熬。
正当欧列维如同一条真正的咸鱼,躺在炽热阳光下时,不知何时戴上草帽的卡兹瑞尔,默默将另一顶草帽扔在徒弟身旁,遮住了他那张崩溃的脸庞。
欧列维察觉到有东西挡住了阳光,立刻坐起身,拿起草帽,看向卡兹瑞尔,只见他熟练地割着麦子,厚厚的麦子已经堆满了他身后的小推车了。
欧列维看到后顿时一脸震惊,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问道:
“你怎么割得这么快?卡兹瑞尔,你是不是用了除草机?”
卡兹瑞尔听到城里小子天真的话语,瞥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
“我看你是废了,小鬼,还问我是不是用除草机来割麦子,我用那玩意儿割完后你是吃麦粒还是吃麦秆?你能从碎渣里面分得清吗?我是用手割的!
再说,你看看其他人,他们都快收割完了!就你一个人才割这么一点就受不了,站没站相躺没躺相的,丢人不?”
“胡扯,我刚才还看到第六基核那边,他们也没比我们快多少,甚至比我慢!”
欧列维不满地反驳。随后,他再次望向卡兹瑞尔,疑惑地问:
“你为什么割得这么快?你以前是农民吗?”
老士官闻言,身体微微颤抖,手中的镰刀也停滞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复了动作。他轻叹一声,说:
“是啊,在加入乔帕尔星界军之前,我就是一个农民,五岁时就开始跟着父母下田了。”
“五岁?!这也太早了吧?我五岁的时候还在幼儿园呢。”
欧列维惊讶地说道,同时用力割着稻谷。卡兹瑞尔听到这话,苦笑了一声,那笑容中夹杂着一丝哀愁,平静地说:
“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哪有机会上幼儿园?那些奢华的幼儿园是贵族的特权,不属于我们。在乔帕尔世界上,只有两种人:贵族和贵族的农奴,不幸的是,我的父母都是农奴,我的祖先亦是,所以我也注定是农奴。”
欧列维听后,惊讶地抬起脑袋,眨着眼睛,难以置信地问:
“人类帝国进入星际时代后,竟然还有奴隶制?我的意思是,人类奴役人类?我原以为帝国的奴隶制是指人类奴役其他外星种族。”
老人闻言,苦笑着摇头,解释道:
“外星种族,即异形,在国教的教义中没有地位,他们不具备成为奴隶的资格,等待他们的只有毁灭或转化为原料。在帝国眼中,外星种族是消耗品,而我们,不过是被视为材料的人。
尽管表面上我们被当作人看待,拥有高贵纯粹的人类血统,但实际上,我们与外星种族并无本质区别,在帝国眼里,奴隶与它们的价值等同。”
卡兹瑞尔边说边拿出烟斗,开始装填烟草。在徒弟好奇的目光下,他抽了几口,吐出一团烟圈,继续说道:
“在乔帕尔契约世界,每一名农奴自出生起就背负巨额债务。因为父母在生育我们时,就已欠下了繁重的税费:交配税、产褥税、抚养费……而我母亲在田间劳作时生下我,又多了一笔非法分娩罚款。
在我出生的第一个月,我家又欠下了婴儿税、男婴税、健康男婴税、神皇祝福税、洗礼税、人头税等26种税费,总额超过2000枚王座币,相当于我父母五年辛勤劳动的收入。”
欧列维听完这段叙述,内心震惊,久久无法言语。良久,他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
“那……这么多税,你们家要还到什么时候?一辈子都还不清吧?”
卡兹瑞尔听闻,大笑起来,轻松地说:
“怎么可能?哪有那么容易,一辈子就能还清。我父母在我出生时,连他们自己欠下的税费都没还完!只要无法偿还所有债务,我们永远都是农奴,无法改变命运。”
“这不是完全把人当牲畜来看待吗?难道就没有人想到过反抗过?”
欧列维愤慨地问道,他无法想象在如此压迫下,竟无人敢于反抗。然而,老兵接下来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他的头上。
“反抗?怎么反抗?让农奴们用冷兵器对抗pdF的激光枪和哨兵机甲?即使我们奇迹般战胜了他们,乔帕尔的贵族也能轻易地通过关系,让内政部出兵镇压。内政部的官员会让星界军前来镇压,甚至出动阿斯塔特战团。别以为这是虚构,3年前,我还在帝国军队服役时,就亲眼见证了这样的事件。”
说到这里,他深深吸了口气,继续幽幽地说:
“在邻近乔帕尔的恩迪斯农业世界上,当地的贵族在农奴起义即将胜利之际,向内政部发出求救信号。内政部派出两个星界军军团和米诺陶战团进行镇压,因为那颗星球上的贵族与星域内政部关系密切,加上前线正与叛军激战,故介入了星球内部事务。
星界军和阿斯塔特在屠杀数千万人后,恢复了秩序,死去的人很快被新的奴隶填补,整个星球的生产和社会秩序未受影响。在人类帝国,人口是最廉价的资源,一个人的生命远不如半吨粮食值钱。星球和企业一如往常,唯一的变化是那些抵抗者被风干,悬挂在巢都外墙,警示后来的奴隶让他们放弃起义的念头。”
欧列维静静地听着这段故事,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沉默。随后,卡兹瑞尔告诉他一个更为震撼、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老兵轻笑一声,拍了拍烟斗,倒出烟灰,神秘兮兮地看向一脸惊讶的学徒,说:
“小子,想知道当年那两个星界军军团是哪两个吗?”
欧列维下意识地摇头,不解对方为何如此询问。突然,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用震惊的眼神看向对方。卡兹瑞尔平静地道出了真相:
“那两个星界军军团,一个是卡迪亚星界军,卡迪安第十八军团;另一个,则是科索亚第一团。而当时的星界军军团长,正是整个极限星域中最年轻的军团长,也是我们现的老大:许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