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楠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卫薇抱着她往屋子里走。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天气突然冷下来了。
“下……下雪了。”
不知是哪个救火的下喊了一句,卫薇停下步子,抬头看天,纷纷扬扬的雪花在空中肆意飘洒,一颗颗白色的落在屋檐上、树枝上、土地上,没一会儿就变成了水。
落光城是不下雪的,至少卫薇搬来落光城后没见过雪,更何况现在还是阳春三月。
她有些兴奋,把莫楠换到单手抱着,伸出手去接住雪花。
掉下来的雪花躺在卫薇的手心,她都没看清模样,就变成一颗晶莹剔透的小小水珠。
她的困意消散了,把莫楠交给丫环,喊着莫且行的名字,笑着跨出门槛。
她左顾右盼,终于看到莫且行和卫题,忽然,她的笑在脸上僵住。
“爹————”
卫题在人群中笔直的倒下。
没有人看见卫题是如何倒下的,他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向后倒去。
离他只有三步的莫且行瞪大眼睛,向卫题扑过去,随着卫薇的喊声,人群爆发一阵喧闹。
“死人了,死人了,城主死了!”
。
一夜休整后,宋归时特地“早起”去城中请来了一个大夫替江月碧医治扭伤。
大夫睡眼惺忪。
宋归时笑着问他昨夜是否睡得不够,大夫打了个哈欠,把药箱放下。
“公子可别提了,昨天晚上城主遇害,把我们这些大夫累的够呛。”
江月碧语气不善地对着大夫说:“你说什么?谁遇害了?”
大夫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打开药箱,“你们住的偏不知道,昨天夜里啊,城主死了。”
楚惟大吃一惊:“卫题死了?”
“是啊。”
楚惟看了江月碧一眼,对大夫不耐道:“怎么回事啊?”
大夫回想昨夜情景还是面露惊恐,缩了一下,道:“昨夜城主府忽起大火,连带着旁边的百姓也遭了殃。大家急忙救火,可天上却忽然飘起雪来,现在可是三月,大家伙一愣神,等再回过神来,城主大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暴毙而亡了,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
楚惟不满:“你可别添油加醋,怎么说的神神叨叨的。”
大夫惊慌道:“我哪敢骗人啊,都是实话,后半夜我们这些大的小的,全城的大夫都去了城主府医治,最后还是无力回天。而且啊,城主身体硬朗,不是生病,可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个伤口,古怪得很。”
“莫不是中了什么能杀人于无形的功法,我们也看不出。”
“不是。”楚惟觉得有些离谱,出声打断大夫:“你们不是一向不喜欢卫题吗?怎么忽然那么尽心尽力,还全城的大夫都去了。”
大夫尴尬地笑了笑,他看这几个是生面孔,以为是为了狐美人来的外城人,没想到楚惟会知道这些。
卫题刚来落光城当城主时的确是众怨之的,
虽说共治契约签订后都是全归朝廷管辖,但落光城鱼龙混杂,几十年从来没有城主这一职,这忽然来个城主,城中那些本就对朝廷颇有微词的隐居武林人士多心有不服。
听说那段时间每日都有些个不守规矩的人去城主府刺杀他和她女儿。
好在卫题也不是个古板的死脑筋,知道保命最要紧,放言自己不会过多插手当地事,一切和往常一样就好,日子才算是好了一点。
不过当地人也不会对他太友善,就是相安无事,也不没事找事。
就这样维持着这些年城主府和城中百姓微妙的关系。
大夫赔笑道:“害,这也是巧了。昨夜有个昭阳城来的大人物,城主一暴毙,那位大人就以雷霆之势掌管了城主府,召了我们这些大夫给城主医治,还下令封城彻查城主之死,昭阳城来的大官,我们可不敢像以往那样怠慢。”
不知为何,听到昭阳城,宋归时和楚惟的视线竟莫名一致落到了叶风阑身上。
一直没有说话的叶风阑脸色平静的把目光移向了窗外。
宋归时忽然想起什么,拍了一下掌,可惜道:“诶呀,这可怎么办是好。我在玉州还有笔很急的生意要谈,耽误不得,不知这封了城,可有别的法子出去?”
大夫抹了把汗,“公子也别太急,这次因为狐美人,城中来了人,好像还有五大世家的少爷。
不过我可听三狂派还有城中其他门派在传,他们这些名门子弟鹬蚌相争,却没一个见到狐美人,反而让本地的一个乞丐渔翁得利,还问他何时能讨上老婆。”
你们可别笑,都传的有鼻子有眼的,那孙家小少爷怒不可遏,还听说要封城,直接带入闯进城主府。
最后那位大人说,若实在有着急出城的,去城主府当面问他要出城令,他自有判断。”
屋子里的四人各怀鬼胎,神色各异。
大夫给江月碧红肿的脚踝敷了药,在叶风阑的要求下,也给楚惟包扎了一下胳膊上的伤口。
送走大夫后,楚惟憋不住了。
“到底是谁丫的在乱传?临南头这老鬼,谁问讨老婆了,这简直是污蔑!”
宋归时浅笑:“楚兄,这传播之人没把你的大名往外说,你就知足吧。”
楚惟:“这传播之人还能知道我大名?不对,当时就咱们三个在亭子里,这些人是怎么知道是个乞丐进去了,不会是你在外面造谣我吧?”
宋归时委屈道:“楚兄,我实在冤枉啊。”
“那还能是谁?”
宋归时笑而不语。
不过才一个晚上,这些竟然能传的人尽皆知,要说没人在后面推波助澜也不可能。
当时现场可不止他们三个人,还有一个最关键的——狐美人。
江月碧在床上试着动了一下脚,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她咬着牙,“行了,你先别考虑讨老婆了,送我回城主府。”
“你丫的,我没考虑讨老婆!”楚惟无力的为自己辩解着,看她穿进鞋里都困难的脚腕,“你确定吗?”
江月碧咳了一声,把脚藏进被子里,眼神飘忽,道:“难不成让我像死人一样躺在床上?好歹是我师兄的老丈人,我怎么说也得出现吧。”
“好吧。”
楚惟应了她,和宋归时两个人把她搀扶到马车上。
宋归时主动提出要送她,楚惟虽感觉他心怀不轨,但没有证据。
马车临行前,宋归时笑着问叶风阑:“叶兄不去吗?”
叶风阑深邃的眸子里略有沉思,半晌道:“不去了。”
待马车扬长而去,叶风阑后脚跟着出了府邸。
小舟呆呆地问:“叶公子要,出去吗?”
叶风阑回过头,小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门口的石阶,撑着头看着他。
“嗯,去城中转转。”叶风阑回道。
小舟不明白为什么叶风阑明明也要出门,却不和主人一道。
她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叶风阑,嘴角翘的高高的,甜甜道:“好,那小舟,等你们,回来。”
叶风阑看着她的眼睛,干干净净,清澈透亮。
对于这个小姑娘他有很多疑问,但毫无疑问的是,她确实纯真无邪,赤子之心,和她主人那个巧舌如簧的老狐狸完全不同。
。
在落光城中,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和死亡并不能带来什么变化,因为在这城中每日死的人不少。
一切还是循规蹈矩的重复着。
街边的小摊,廉价的早集,喧闹的人群。
叶风阑坐在远处的茶摊上,看着马车摇摇晃晃停在城主府。
门口的下人通报后,莫且行穿着身孝衣急急忙忙出来。
待几个丫鬟搀扶江月碧从马车上下来,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感谢宋归时和楚惟把人送回来。
可他似乎是才发现江月碧在外头。
几人说了片刻,莫且行带了三人进府。
城主府就像个普通宅子,此时正有下人架着梯子将那烧焦的牌匾取下,换上挂着白花的新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