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将夏蝉嫁了,将春月配了人,就将秋菊提了起来,让上下都唤她“宁姑娘”,秋菊本姓宁,本名三丫。
王熙凤嫌三丫这个名儿粗,就依旧唤她秋菊。
现下秋菊算是过了明路的通房,冬梅也伺候过贾琏,却没有得到名分,就跟秋菊生了嫌隙,而这正是王熙凤想看到的。
“请奶奶喝茶。”秋菊恭恭敬敬的捧着茶,给王熙凤敬茶。
王熙凤面上一副大度慈和的模样,接过茶喝了,训诫了两句:“日后你好好伺候你们二爷,自有你的造化。安儿,将我匣子里那支鎏金凤钗拿来,给秋菊戴上。”
安儿抿抿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本以为奶奶善妒,不会给二爷提通房,没想到奶奶还是提了通房,要是自己早两年伺候琏二爷,是不是现在敬茶的……安儿不敢再想下去,她只恨自己与琏二爷相遇太晚。
安儿将鎏金凤钗戴在秋菊发髻左侧,是谓偏凤钗。
于是屋子里的丫鬟就上前给秋菊行礼,口称:“宁姑娘。”
王熙凤又道:“你已经是二爷的房里人,再住倒坐房就不好了,收拾一下,搬去后罩房那边住,我再支个婆子给你。”
秋菊连忙上前叩头:“奴婢叩谢奶奶,劳奶奶费心了。”
王熙凤点点头,挥手让秋菊下去,眼不见为净。
冬梅站在角落里,手里抓着纱帘,暗恨不已,觉得是秋菊抛弃了自己,暗自投了王熙凤。
冬梅恨极。
徐乐跟平儿瞧了她一眼,很有默契的又同时移开目光。
徐乐悄声对平儿道:“过两日,我就要去底下的庄子查账去了,你盯着点后罩房那边,特别是那避子药,你让安儿亲自盯着底下的婆子熬,让喜儿盯着喝,再陪着她说一会儿话,做做针线活。”要保证秋菊没机会将药吐出来,徐乐可不想回了王熙凤身下就多了个庶长子。
平儿道:“你放心,我自有法子治她。只是,你这一去,要两三月才回来,东西都收拾齐备没有,药丸子都带上,还有那些府兵都是些粗人,你一路去别跟他们别苗头。这次大老爷派了林之孝跟你一起,他们夫妻一个天聋一个地哑,但是能做到管家的地位,怕也是个内秀的。你主意大,不肯在人下,但有个什么事儿也跟他们商量着来,也好多个担待的。”
平儿最是不放心徐乐这一点,往常在王家,是顾忌王熙凤只是个姑娘,所以处处低那些管事一头。
现如今来了贾家,王熙凤是个管家的奶奶,按徐乐的性子,定然是要做主事的。但那林之孝几辈人都在贾家做仆人,根深叶茂,她们只是新来的,底下的势力是比不上林之孝的。
徐乐将平儿的话记下,她虽然要做主事的,但也不想恶了林之孝,做事儿会更加谨慎的。
在徐乐去底下庄子查账前,王熙凤单独留了徐乐说话。
“你这一去,要不少的时间,我将胡成两兄弟派给你,还有十个长随,这长随是我出嫁的时候,婶娘特意从仆从里选的,你带着做你的护卫。记住了,有个什么事儿,保住自身为重。”王熙凤叮嘱道。
徐乐半跪在王熙凤腿边,倚靠在王熙凤的膝盖上,笑着道:“奶奶放心,奴婢一定顾着自身,不让奶奶担心。奴婢这一去三四月,转来都秋天了,奶奶你给平儿她们分衣裳料子的时候,记得给奴婢留两匹奴婢喜欢的。奴婢听说大库房里有一种布料叫软烟萝,远远看去如烟一般轻透,奶奶你用这个裁东西的时候,好歹给奴婢留一块,奴婢也瞧瞧这软烟萝是什么样子的。”
王熙凤屈指在徐乐的脑门心敲了一下:“你这丫头,怎么地,害怕奶奶我偏了谁去不成?好没良心的丫头,你说说,每次赏赐人,哪一次没让你拿头份,东西都让你分下去的,怎么没将好的留给自己?”
说起这事儿,徐乐就觉得委屈,哭唧唧的对王熙凤道:“好奶奶,你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奴婢就觉得为难。每次奶奶你都将东西给我,让我分下去,为着一个公平,奴婢都是让安儿、喜儿她们先挑的,然后再是平儿跟我。就像上次,奶奶你成婚赏给我们的衣裳料子,其实我更喜欢那竹纹的……但喜儿先挑了去,奴婢就拿了最后一匹葡萄纹的。”
徐乐嘟着嘴儿,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这是在告诉王熙凤,好东西自己没有贪,都是分出去的。
王熙凤见了,拍拍她的背脊,大笑道:“哎哟,可委屈我们乐儿了,瞧这小嘴儿,都能提溜油壶了。”
笑罢,王熙凤保证道:“放心,这一次,好东西奶奶我都给你留着,让平儿给你收着,这你可放心了?”
徐乐脸上立马带上笑,殷勤的给王熙凤敲腿:“我就知道,奶奶跟我最好,旁人都比不上。”
王熙凤拿手指捏捏她的脸,笑道:“小滑头。”
两人正在说话,门外传来小丫头的声音:“二爷。”
贾琏打帘子,从屋外进来。瞧见王熙凤跟徐乐两人正在说笑,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笑道:“你们主仆在说什么呢?外面都听见你们的笑声了?”
徐乐整理了一下衣裙,起身给贾琏行礼。
王熙凤起身,叫来一个丫鬟给贾琏倒茶,对贾琏道:“只是叮嘱这丫头去查账的时候谨慎一点,这丫头惦记着夏日里的衣裳,让我将好料子给她留着,不要偏心,只给平儿她们不给她了。”说着,王熙凤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贾琏听了,笑道:“这丫头最是精怪,独独只听你的话,上次我让她将库里的那把象牙扇拿出来,我带去见客,她死活不给,还说要给你说一声好记账。都是你宠的,让她连我的话也不听了。”说着,贾琏的眼神不断的瞟到徐乐身上。
王熙凤听了,自得道:“这才是好丫头呢。也是我的不是,是我叮嘱了,库里的东西不能随意支配,样样要回禀了我才行,也怪不得她。下次二爷要个什么,直接跟我说就是,如果是银子之类的,找平儿拿。平日里我将银子放在柜子里,有一二百两,平儿管着的。”
贾琏听罢,只道:“就知道你护着她,我是一句她的不是也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