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回了院子,王熙凤先去看了蓁姐儿,又去看了芃哥儿。
徐乐一边替王熙凤拆了头上的金玉钗环,一边说着闲话道:“奴婢今日在薛大姑娘身边瞧见一个极好看的小丫头,那丫头不仅生得好,难得的是眉间还有一颗朱砂痣,瞧着稀奇。只是眉宇间神色过于怯懦了一些,失了几分好颜色。”
王熙凤道:“我也瞧见了,那丫头如果不好看,那薛大兄弟也不会为了她打死了人去。”
“原来是她?只是这样的人,薛大姑娘怎么还留在身边?不如趁早找了她家人,将她打发了去。”徐乐故作不经意的问道。
头上的钗环一去,王熙凤感觉脑袋轻了好些,去了外衣,半躺在榻上,徐乐给她盖上薄薄的蚕丝被。
王熙凤懒洋洋道:“那丫头是被拐子拐来的,被拐子打怕了,不记得自己年岁出身。薛妹妹见她可怜,就留她在身边了。”
徐乐给王熙凤捶腿,漫不经心的道:“那倒是可惜了,这丫头年岁小,模样好,最主要的是性子怯懦,日后只怕做不得正头娘子。这般怯懦的性子,这般的好模样,是个好拿捏的,宝姑娘要了她来,日后是要随着做屋里人?”
连着两个“好模样”,两句“性子弱”,又说她做不得正头娘子,好拿捏,只能做屋里人。徐乐看似不经意的言语,实则细细咂摸的了许多遍。
待秋菊、冬梅出嫁了,贾琏的这身份,定然还是要放个屋里人的,王熙凤再好强,再吃醋,世情所逼,即使是个摆设,屋里也得放人。
模样好,好拿捏,性子又怯懦的“甄英莲”,就是最好的人选。
徐乐引着王熙凤往这方面想,但又不敢多说,怕王熙凤察觉。
王熙凤起初还没往这方面想,倒头睡下,午睡醒了后,徐乐给她梳理发丝的时候,她自己坐凳子上细细咂摸,慢慢的就往这方面想了。
徐乐见王熙凤出神想事情,悬着的心放下了两分。
下午的时候,迎春等人帮着王熙凤打理家事,见王熙凤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只以为她是累着了,还劝她多多休息,以自身为重。
晚间,贾琏回来了,跟王熙凤说些闲话。
“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刘大人吗?”
王熙凤记性好,一听便知道是谁了,就道:“是你以前在礼部的时候,那个主事?怎么了,他家有什么新鲜事儿?”
贾琏露出一个卖关子的笑来,示意王熙凤给他倒一杯酒水,自己才将新鲜事儿说给王熙凤听。
王熙凤白了他一眼,对一旁伺候的平儿道:“平儿,你亲自给二爷倒一杯,也让二爷给咱们几个娘们儿说点新鲜事儿。”
平儿听了,上前倒酒。
贾琏瞧见她双手白嫩似葱根,指甲不长不短,修剪得圆润可爱,指尖泛这淡淡的红晕,瞧着好不可爱。趁着王熙凤没注意,接酒的时候,故意拿自己的手碰碰平儿的手。
平儿手微微一颤,顾忌着王熙凤的跟前,没敢有大动作,倒完酒后,只将手藏到袖子里。
一旁的徐乐跟喜儿瞧见了,喜儿面上藏不住事儿,徐乐不动声色的上前,对喜儿道:“奶奶今日用得少,叫人去厨房问问,可有什么开胃的小菜,弄些来。再弄些糟鸭掌之类的来,给二爷下酒。”
喜儿连忙去了,现如今她最不敢沾的就是贾琏,有贾琏的在的地方,她都恨不得躲得老远。听徐乐这么说,她就连忙出去了。
贾琏喝了酒,就对王熙凤道:“还记得你怀蓁姐儿的时候,刘大人不是纳了一房良妾吗?”王熙凤点点头,当时贾琏去吃酒,还送了礼去。
“刘大人正房太太多年没有身孕,那妾纳进府里,先生了一个姐儿,现如今又怀上了,不想刘大人的正房太太也怀上了。本来两个都怀了,是一件好事儿,不想那妾心大了,找了个道婆咒正房太太,孩子还真的咒掉了。那正房太太没了孩子,小妾威风了起来,日日在正房面前炫耀,正房失手推了那妾一把,那妾差点流了。刘大人闹着要休妻,还好正房太太的一个忠仆,发现自己主子流产的真相,将那道婆绑了,现如今正闹着呢。”
这事儿着实稀奇,大户人家的妻妾之争,都是常有的事儿,但都是打折了手往袖子里塞,不会让事情爆出来。
王熙凤就来了兴趣,就问:“那这刘大人是如何处理的?那小妾可打死了?”
贾琏摇摇头:“现如今,那小妾肚子里的,是个金疙瘩,且大夫说了,还是个男胎。刘大人现如今正左右为难呢。听御史台的周大人说,今晚要回去写信,参他一本,说他宠妾灭妻,不守礼法。”
王熙凤听了,推己及人,就道:“那刘太太也是无辜,丢了孩子,还要看仇人在自己眼前蹦跶,日后还要养仇人的儿子,想想都憋屈。”
贾琏不在意道:“这又有什么,那小妾肚子里的,生下来给正房太太养着,小妾不论是送家庙,还是打发回家,日后孩子不就是正房太太的吗?”
王熙凤听罢,不知怎地,一股无名火从心底起来。将自己代入那正房太太身上,感觉贾琏就是那薄情寡义的刘大人,要是谁弄死了自己的孩子,自己还要养仇人的儿子,日后让仇人的儿子继承自己的一切,王熙凤想想就气。
王熙凤正要发火,厨房新送的菜端上来了,这一打断,王熙凤的火就没发出来。
徐乐让小红给贾琏斟酒,她跟平儿上菜,上完菜,就拉着平儿退去一旁。
贾琏感觉气氛不对,就换了话题,又跟王熙凤说起别家的闲事来。都说女人爱说长道短,其实男人也爱说闲话,而且话题还比女人大胆得多,也更跌破下线。
听贾琏说,哪家的大人喜当爹,后宅的小妾通房跟自己的儿子勾搭上了,明明是自己的孙子,却成了自己的儿子。这事儿不少人都知道,背后笑话他是活王八。
还有哪家的妇人思春,红杏出墙了等等。
就连宁国府那边的事儿,贾琏也跟王熙凤八卦了一遍,什么父子同女,爬灰养小叔子的。
别的王熙凤都当趣事听了,唯有这些事情,有些不大相信。
“蓉哥儿媳妇虽然生得风流,但是个端庄自持的,定然不是你说的这样。”王熙凤只当不信,她跟秦可卿有所往来,不相信秦可卿是这样的人。
贾琏知她不信,也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