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第三批的人换班了,平儿也走过来说话,她身旁跟着一个让徐乐有些意外的人,是薛母。
徐乐这才想起,薛母身上也是有诰命的,只是先前站队的时候,自己没瞧见,便没有想起这事。
徐乐给平儿、薛母递了一杯茶,王熙凤给她们递了一碟子垫肚子的米糕,这东西虽然不贵重,但垫肚子的同时又不会过于干巴,那些油酥的点心吃多了,容易口渴,水喝多了,哭灵的时候就容易出丑。
徐乐使了银子,让旁边的一个宫娥,帮两人揉捏腿,跪久了腿都麻了。好在冬日里,衣裳穿得厚,不然这样跪着,腿都要废掉。
平儿喝了一些水,她的眼睛已经红肿了,看起来有些憔悴。
平儿道:“晚间,咱们还要轮流哭灵吗?”平儿虽然来得比徐乐早,但她们那一列的命妇,并没有小内宦特意来叮嘱,因此很多事情,平儿还是不清不楚的。
王熙凤道:“先前那些内宦,没有跟你们说吗?我们是晚间轮流哭灵,不过也还好,有三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明日有一个时辰的洗漱时间,等哭过头七,就是一天一班,能回家休息了。”
平儿回道:“我们那边,那些小内宦就提了两句,就着急忙慌走了,话也没说清楚。”
徐乐在一旁皱眉,这样重要的事情,怎能敷衍?是宫里出了什么岔子吗?
太上皇去了,牛鬼蛇神都跑了出来,老臣都沉寂了下去,新贵就开始了新一轮的夺嫡,各显手段。
皇后现如今身心疲惫,操持命妇哭灵、守灵,本就是一件十分繁琐的事情,还要照顾好那些体弱、年长些的命妇身体,处处都需要操心。
结果内廷那边,淑贵妃一脉又在后边扯后腿,虽然每一件事情,看起来是没有问题的,都是按照规矩走的,但走规矩就代表着磨成,耽搁时间,问题虽然不大,但实在是令人心累。
皇后身边的宫女给皇后布了一筷子菜,皇后摇摇头,表示自己用不下了。
这时候,一个嬷嬷给皇后拣了一筷子碧绿的莴苣,嬷嬷道“大冬日里还有这样新鲜的蔬菜,可是尤为难得,可见司膳房那边用心,娘娘且用些。这守灵要持续八十一天,娘娘你吃得这般少,身子如何熬得住?”
皇后就着嬷嬷的手,吃了两筷子,这菜确实清爽,就多吃了两口。
皇后用了膳食,就道:“内廷那边,处理好了吗?”
嬷嬷道:“娘娘放心,已经处理好了。淑贵妃这是走了一步臭棋,瞧着好似没有什么问题,但陛下那边知晓了,可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皇帝只会看,事情办好没,有没有丢皇室的脸。要是有人在关键的时候扯后腿,那就是触皇帝的逆鳞。
皇后闻言,冷笑一声:“她这是急了,这两年,陛下对她的宠爱越发淡了,她跟陛下是表兄妹,算得上青梅竹马,自有一番情谊,但情谊再深也经不住损耗。陛下爱的就是她的真心,爱的是她不争不抢,原先倒是装得挺好,可装的到底是装的,有了温淑仪对比,真的无欲无求,跟假的无欲无求,那不是一目了然吗?”
皇后当初,没少在淑贵妃手里吃亏。
淑贵妃当时年岁还小,皇后也曾将她当做姊妹,疼爱过一段时间,不想人家可不是来跟自己做姐妹的。
一腔真心喂了狗,皇后真的恨极了淑贵妃,当时作为皇子妃,皇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后院的人不会少,但皇后没想到,自己真心相待的“妹妹”,却是伤自己最狠的那一个。
那时候的淑贵妃,带着无辜、迫不得已的神态,装出一副对皇帝情根深种的样子,那时候,皇帝对她有几分不同,对她怜惜不已,还以为是自己这个主母在为难她,没少给自己气受,夫妻情分也不剩多少。
现在,来了个真“人淡如菊”的,她那个假的,可不就显了出来?
皇后冷笑一声,她就看淑贵妃能得个什么好下场!
皇后想到此处,心气顺了不少,便问道:“内外命妇们,叫宫人用心伺候,天寒地冻的,殿里多放几个炭盆,叫太医在外间轮值,有个什么不好的,及时处理。”
“娘娘放心,这些已经吩咐下去了。皇子、公主那边,奴婢也吩咐宫人小心伺候着,请了擅长儿科的御医在那边伺候着,免得出了什么岔子。”嬷嬷是皇后的陪嫁丫头,得了恩典自梳,她伺候皇后二三十年,最是知晓皇后的心思,皇后有没想到之处,都是她帮着描补。
皇后露出一个松快的笑来,拍着嬷嬷的手道:“还好有你在。”
主仆二人说了一些闲话,皇后就要去外面,主持哭灵一事。
宫里宫外,熬了七天,命妇们脸色都憔悴了,腰身都细了一圈。
头七之后,,命妇就不用天天进宫了,一天一班。
超品、一品至从四品的,都先回去了,只留了五品以下的命妇哭灵,这一部分命妇也是最多的,还能安排几班轮着哭灵。
邢夫人年岁大了,哭了七天的灵,身子实在是有些熬不住,王熙凤跟徐乐就搀扶着邢夫人,平儿搀扶着薛母。
王熙凤道:“二太太要明日才能回去,她那身子,也不知能不能撑住?”王熙凤有些担心,姑侄二人虽有些小龌龊,但再怎样,也是她亲姑妈。
徐乐道:“我在内廷那边,也有两个相熟的人,已经托他们照看了,奶奶放心便是。”
王熙凤道谢:“有劳你了。”
徐乐笑道:“奶奶何必如此客套。”
几人出了宫门,宫门口守着的几个小内宦,殷勤的凑上来。
“恭夫人,小的给你打帘子。”小内宦们殷勤上前,都是冲着徐乐来的。
徐乐将腰间的挂着的荷包取下来,里面放着几颗珍珠,是专门备着打赏用的,这些小内宦得了打赏,眉开眼笑的,又顾及国孝,不敢笑得太多,神态拧巴得紧。
“起驾!”
小内宦喊了起驾,马车夫就扬起马鞭,车驾就往前走了。
几个小内宦聚到一起,打开荷包察看里面是什么。
几颗浑圆的小粉珠滚落到掌心,一个小内宦惊讶道:“是粉色的珍珠?这得值多少钱呀?”
另一个小内宦道:“这里有五颗珠子,不论是镶嵌珠钗还是打耳饰,都极好,这一颗至少得十两银子吧!”
“早就听说恭夫人出手大方,多亏咱们争取到送行的机会,不然就错过了这么些的赏钱!”徐乐出手大方,舍得给赏银,内廷的小内宦们,都争相迎送。
“可不是,咱们将这个交到总管那边去,换个好差事,日后也少些日晒雨淋,三位哥哥觉得可行不?”
“可行!”
“可行!”
小内宦们美滋滋的拿了东西,想着,后日恭夫人来了,可一定要伺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