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与张景珩交谈许久,张景珩言语诙谐,林如海觉得跟他谈话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就这么一遭,林如海觉得这年轻人还不错。
宝玉与湘云的喜宴,史家来送亲的人,被安排在上座。
王熙凤这个堂嫂招待史家的人,李纨这个亲嫂子,反而避着史家人走。
来往的命妇们,谁不是眼明心亮的,李纨这样的行径,早被她们看到眼中。
徐乐看向一旁的王夫人,想来李纨是因着婆母王夫人,这才如此,
王夫人不喜史湘云,对史家这个落魄亲家也不甚亲近,要不是顾忌着这是喜宴,她可能就垮下脸来,连假笑都维持不住了。
高坐上边的贾老太太瞧见了,心中有些不虞,但她面上丝毫不露,顾忌着史湘云,贾老太太也不能太落王夫人的面子。
贾老太太心中明白,自己已经老了,再是长寿也不过百年的寿命,活着的时候能庇护湘云,但自己走了呢?一个不得婆母喜欢的媳妇,日子有多难过,贾老太太是体会过的。
贾老太太自己就是从重孙媳妇做起的,上面两层婆婆,讨了这个的欢心,就要失了那个的心,当初自己得太婆母的欢心,可惜,太婆母走后,婆母不喜自己,往后院塞了不少的通房姨娘。稍有疏漏,就是一顿申饬。
贾老太太自己吃了这样的苦,就不想让湘云也吃这样的苦,只要王氏不要做得太过分,自己就不能出手帮衬,不然……王氏还以为自己故意给她排头吃,自己走后,湘云只怕会被王氏嫉恨。
史湘云嫁进贾家,身后跟着四十八抬的嫁妆,史家早已败了,这些嫁妆是贾老太太私下里准备的,嫁妆是一个女人在夫家的底气,老太太心知自己庇护不了湘云多少年,就将自己的私房拿了一部分出来,给她准备了这些。
果然,有了这些嫁妆,王夫人那阴沉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喜宴上锣鼓喧天,贾老太太心中却觉悲凉,恍然间,想起自己出嫁那一日,那时自己是史侯嫡女,嫁的又是荣国公世子,谁不说这是一段好姻缘。
可是,嫁人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独守空房,婆母严厉,太婆婆瞧着虽然慈爱,但也不过是借着自己的手,跟婆母争权,那时候的自己,哪里懂得这些,只以为是太婆婆疼爱,做了她的刀,自此被婆母厌恶。
再后来,自己还未生育,丈夫就给自己弄出个庶长女出来,那个通房怀孕的时候,贾老太太心都凉透了,她什么也不敢做,只能求神拜佛,希望这个孩子是姐儿,好在神佛庇佑,那孩子真是个姐儿。
婆母压迫,香火大事,这些压在自己身上,让人喘不过气来,只能放下侯府嫡女的骄傲,伏低做小,讨丈夫欢心,这才怀上孩子,十月怀胎,艰难的生下孩子。
也是那一日,她心死了大半。
她还记得,那一日,自己才生产完,昏昏沉沉之间,产婆在为自己擦拭身子,孩子被抱去了外间。
贾老太太隐约听见,两道声音传来。
那声音是自己的夫君,另一个声音有些陌生,贾老太太隐约听见。
“你我……之子,我们的孩子……”
贾老太太昏沉之间,渐生疑窦,心都凉了一半。那一刻,贾老太太心中只觉得屈辱……
原来,自己的夫君不爱红颜……
贾老太太正出神,这时候薛母上前敬酒,惊醒了出神的贾老太太。
薛母笑着道:“老太太,请满饮此杯。”
贾老太太拿着杯子,喝了一点儿杯中的酒,笑着道:“老了,老了,喝两杯就烧心,可见是个没福气的。”
薛母道:“老太太哪里的话,你老身体康健,福缘深厚,是旁人都羡慕不来的福气。”
薛母过来与贾老太太说话,寒暄了许久,才将自己的来意说了。
“今日大好的日子,便来沾沾喜气,现如今正有一桩事儿,想托老太太帮着说项。”薛母给贾老太太夹了一筷子菜,贾老太太很给面子的吃了。
一旁的邢夫人,叫人给贾老太太端了一碗野鸡崽子汤,又叮嘱丫头将汤上的油花撇干净。这两日贾老太太身子有些不爽,太医看诊后叮嘱,以后老太太的饮食不可再大油大盐,以清淡为佳,但老太太吃惯了重口,吃清淡的菜没有味道,只有这汤水能喝得进去。
薛母瞧见了,就道:“大太太心细又孝顺,老太太好福气。”
邢夫人得了一句夸赞,有些不好意思,只道:“不过是多叮嘱两句,也不费什么事儿,哪里值得薛太太这般夸奖。”
贾老太太看看薛母,又看看邢夫人,平日里这两人也没甚往来,今日薛母却捧着邢夫人说话,想来是有所求,低头略微一思索,就猜到了薛母的来意。于是就道:“你方才说有事托我说项,且说出来,我听听。”
薛母就笑道:“说起来,这事儿还与大太太有些干系。”邢夫人一听,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薛母所求何事,居然与自己扯上了联系。
薛母接着道:“大太太的娘家侄女,我瞧着十分的好,我夫家的侄儿薛蝌,老太太你也见过,现如今真是婚配的年岁,他母亲素有痰症,不宜操劳,便将他婚事托与我。我瞧着,大太太的侄女十分的好,便腆着脸来求娶。”
贾老太太笑道:“原是此事,说起来倒算得上郎才女貌。”
邢夫人一听,脸上就带上了喜色,但心中还有些迟疑,不是薛家不好,而是对于邢岫烟来说,太好了。
邢岫烟虽然有个一品诰命的姑姑,但父母着实是不争气,又没个得力的弟兄帮衬,这样的家世背景,配个地主老财是够的,配个豪商巨富就……齐大非偶了。
见邢夫人迟疑,薛母就道:“邢姑娘才貌品德,样样都好,我瞧着着实喜欢,这才上门说项。她这样的好姑娘,我怕别人抢走了去,这才心急,来老太太跟前,托她老人家帮着说话。”因着这里来往的人不少,薛母便没有提及邢岫烟的名,免得事情没成,坏了姑娘家的名声。
贾老太太听了,就笑着道:“你这也太急了,要提亲说媒,也得带上茶叶酒席,再上门请我等过去,才是礼数。”这话的意思,就是愿意帮薛家说这媒,算是给薛家与邢夫人这个大儿媳一个面子。贾赦死后,贾老太太对邢夫人也没那么挑剔了,这点子脸面是愿意给邢夫人的。
邢夫人心里是有些意动的,但女方上赶着好似不大矜持,就推了,只说看看男方人才品貌后再做决定。
薛母也只是说上一说,正式的说亲,当然不是一次就能成的,就是先露个口风出来,女方要是满意了,也会托人给个暗示。
男方家带着媒人带着礼上门说亲,要是没得到女方的允许就贸然上门,那就太无礼了,有强逼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