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皇帝突然问道:“夫人这边,是想寻个什么模样的女婿?朕这边也能帮忙寻摸寻摸,朕也有几个适龄的公主,现如今正在相看驸马。”
徐乐连忙起身拱手,诚惶诚恐的回道:“臣妇的女儿不过是蒲柳,哪能与天家公主相较,陛下这般说,真是折煞臣妇了。”
皇帝摆手,示意她坐下:“你我君臣说说闲话,何必如此?”
“臣妇惶恐。”徐乐躬身道。
皇帝眼里闪过满意的神色,再三试探,发现徐乐确实是个恭顺的,他也就放心了,接下来说话,就多了几分真心。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皇帝就突然道:“十三岁的姑娘,该学点规矩了。”
徐乐便道:“臣妇前两年,求了两个宫里出来的养老嬷嬷,为臣女的教养嬷嬷,学一学眉眼高低。”
皇帝就道:“两个嬷嬷,又顶什么用,不如送到宫里来,学几年。”
徐乐听罢,眉头微微皱起,但顾忌眼前的人是皇帝,眉头又很快就舒展开,略微为难道:“臣妇对孩子没什么期盼,只希望他们平安健康就好。若是能在皇后娘娘身边教导,是臣女的福气,但是……臣妇的女儿,没什么大志向……”徐乐断断续续的将自己的话说完,适当的停顿,是有些话作为臣下她不好开口明说,但徐乐相信皇帝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端看,皇帝想不想明白了。
徐乐话里的意思,就是不想女儿与宫里有什么牵扯,或者说,与诸位皇子有什么牵扯。
皇帝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就道:“既如此,不如送到御前来伺候,在朕手下调教几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乐只好装出一副为难、舍不得,但忠君听命的模样,略有些不甘心的样子,还是谢恩了。
皇帝很满意她的识相,就对一旁的夏守忠道:“守忠,你亲自去拟旨,传朕的旨意,召恭夫人徐氏之长女入宫为御前奉茶女官,封为正七品女使。”
夏守忠应下,下去拟旨。
徐乐便起身,叩谢皇帝隆恩。
徐乐离开的时候,瞧见了那小内宦,依旧站在殿门边,便朝他点头微笑示意。
小内宦拱手还礼。
这一道圣旨传下去,前朝后宫都引起了小小的波动。
皇后与淑贵妃,连忙叫人去打听情况,皇帝怎么突然就下旨召恭夫人的女儿入宫,做御前女官。
前朝,那几个皇子身边的谋臣,都在猜测皇帝此举的用意。
恭夫人虽然只是个二品诰命,但她实在是太有钱了,说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因此,不少人,都将主意打到了恭夫人身上,现如今皇帝突然下旨召见恭夫人,又将恭夫人的长女召入宫做奉茶女官,是不是在敲打恭夫人?或者是敲打诸位皇子,叫他们别错了主意?
作为谋臣,他们最主要的作用就是揣摩圣心,因此,这些人将皇帝每一个举动都细细咂摸一番,最后得出了一个统一的结论,那就是皇帝不想让恭夫人之女,进皇子的后院。
没有直接给恭夫人之女赐婚,或者是直接将其封为宫嫔,一是怕底下的臣子借机站位,二是怕寒了“能臣”恭夫人之心。
毕竟一个年老的帝王,召重臣年幼的女儿为妃,只要是个有点自知之明的帝王,都能明白,这不是恩赐,这是折辱。
大皇子脸色有些不好,自己前脚才找人接触恭夫人,后脚父皇就将其召入宫,是不是父皇对自己有所不满?
大皇子想不明白,自己是中宫嫡出,占嫡占长,为什么父皇久久不肯立自己为太子,难道父皇真的更看重六弟吗?
皇后那边脸色也不大好看,这几年,皇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前朝那边,东宫久久未定,后宫内,太后与淑贵妃为了让六皇子入主东宫,想要拉下自己这个皇后,便多方为难,皇后已经被太后好几次抓到点微末的错处,就大肆申斥了。
淑贵妃那边,脸上露出一个笑来,其实那陈家女,召入宫来更好,毕竟在宫里,自己与太后可操作的可能性就更大。
淑贵妃眼睛微微眯起,那恭夫人着实有些不识抬举,沐公夫人相邀,她都敢拒绝,想来是觉得能待价而沽,想要拿乔,也不看看,不过一个二品的夫人,也敢瞧不上沐公府。等她女儿入宫了,自己定要给其一番苦头吃,这恭夫人才能服软。
一旁的嬷嬷瞧见淑贵妃脸上的神色,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想啥,不由的暗自叹息。
娘娘这是有些骄傲自满了,自从在王府里,靠着阴私手段赢了当时还是王妃的皇后,就入了彀中,越发在这些阴私小道上用心了。
也不想想,这夺嫡可不是争宠,不是使些小手段就能成的。
嬷嬷身子微微往后撤,这样的主子,显然是不成的,看来自己得谋划一下,如何出宫养老了。
这些年,在淑贵妃身边,嬷嬷也攒了些银子,养老是不成问题的。出宫后,再去那些勋贵家里做几年教养嬷嬷,再过继一个子嗣,日后的子,就好过了。
嬷嬷看着淑贵妃的侧首,暗自道:娘娘,别怪老奴不忠心,良禽择木而栖,还有就是……那人实在是太大方了,只要自己传递一次消息,就给五个银锭子,其余的,什么都不需要自己做。奴婢要养老,可不得多存点银子嘛。
这般想着,嬷嬷的眼神越发的坚定。
淑贵妃正想着,等陈氏女入宫后,自己该如何作为,才能让恭夫人知晓自己的手段,却不知,自己身边的嬷嬷,早就被人渗透。
徐乐一步步走出宫门,宫门外,早已有一辆马车候着了。
宫门前,几个小内宦争相给徐乐打车帘,送其上马车。
恭夫人出手大方,是出了名的,每次她入宫,内宦宫娥争相来服侍,总能得一些好处。
这些内宦宫娥,谁不说她一句好话。
徐乐大撒钱财,总能结一二善缘,因此这几年,木棉那边给她传消息的内宦、宫娥也越来越多。
徐乐上了马车,察觉,扶自己上马车的一个小内宦,在搬凳子的时候,往自己袖子里塞了什么东西。
徐乐不动声色的拢了一下袖子,防止东西掉出去,上了马车,落下车帘后,徐乐掏了掏袖子,掏出一个食指粗,约莫两根指节那么长的小竹筒。
用指甲剪抠了一下,徐乐从中掏出一卷带墨迹的纸。
徐乐展开纸,蝇头大小的字,密密麻麻的写了上百个字,徐乐看罢,神色一变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