兕姐儿整理了一下衣摆,缓步进殿,叩见皇帝。
皇帝见她来了,朝她招招手。
“近前来,别拘谨,跟朕说说话。”
皇帝温和神态,让兕姐儿的心神稍微放松了些,应皇帝的要求上前。
“陛下。”兕姐儿放软声音,软软的唤了一声,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似乎不解皇帝为什么突然召自己。
皇帝笑道:“你来朕的身边,也有一月有余了,这一个月里,朕听夏守忠、楚嬷嬷都夸奖你聪明伶俐,做事妥帖。”
兕姐儿被夸奖了,做羞赧道:“微臣没有夏公公、楚嬷嬷夸得那般好,是公公跟嬷嬷见微臣年纪小,多有照看。”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被夸奖了还有些害羞,脸蛋儿红扑扑的,再配上方圆的脸儿,瞧着有些可爱,像年画上的娃娃,是个有福气的长相。
皇帝见此,神情更加的柔和了两分,心中感叹应该是自己想多了,还是个小姑娘罢了,没那么多心思。
皇帝见她羞赧,就换了个话题问道:“听说,你母亲给你取了个小名,叫兕姐儿?”
兕姐儿点点头:“微臣刚出生的时候,不足月,母亲便给取了小名兕,希望微臣能跟小犀牛一样健壮。”
“兕姐儿,这个名儿不错,小名为兕,大名为煊,希望你的未来光明灿烂,身子康健,难为你母亲一副慈母心肠。”皇帝感叹,这一次是真心真意的感叹,为人父母的,对孩子的期望都是一样的。
兕姐儿笑着道:“微臣也觉得这个名儿极好,微臣虽然是不足月的,但身子却极为的康健,可不正应了这个名儿。”小姑娘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她身量未足,皇帝坐在龙椅上,小姑娘跟对方说话,还得抬起头来。
皇帝见她笑得纯真无邪,心下的猜忌尽去了。
是呀,这个年岁都孩子,哪里知道什么情爱之事。
皇帝又引着兕姐儿说了一歇话儿,不经意间提起了几个皇子。
兕姐儿笑着道:“说起几位殿下,微臣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倒是遇见过几次,听雨虹姑姑说,六皇子常给淑贵妃请安。”兕姐儿不夸其它的,只夸六皇子孝顺。
皇帝道:“是孝顺。”可惜没孝顺到点子上,对于淑贵妃母子的小算盘,皇帝一清二楚,顾忌着从前的情谊,还有淑贵妃流下的两个胎儿,皇帝才会一再放任淑贵妃。
两人说了好一歇的话,司寝局的宫人来询问,今夜皇帝可入后宫。
兕姐儿站在一旁,看向司寝局的宫人,宫人拿着花名册子,恭敬的候在一旁。
皇帝敷衍的翻看了两页,便道:“摆驾长春宫吧,去看看昭阳。”
司寝局的宫人,便退了下去,在彤史上记上一笔:某年某月某时,陛下掌灯长春宫,点温淑仪侍寝。
皇帝掌灯长春宫,司寝局的宫人,就拿着一盏盏琉璃灯,将整个长春宫照得灯火通明。
“陛下又掌灯长春宫?”淑贵妃的脸色,在烛火的映照下,神情晦涩难明。
几个宫人都 不敢言语,唯有张嬷嬷上前道:“陛下疼爱昭阳公主,去长春宫也少叫水,前日温淑仪报与皇后娘娘,说公主有些咳嗽,想来陛下是去看望朝阳公主去了。”
淑贵妃闻言,脸色好看了一些,喃喃道:“一个丫头姐儿,再得陛下看重,也不过是个公主,到了年岁就打发出去了。”这般说着,她的脸色渐渐的好了起来,心里甚至有些庆幸,温淑仪没有生下皇子,不然依着皇帝对长春宫的宠爱,若是个皇子,只怕又要多一个劲敌。
淑贵妃不喜迎春,平日里也多有为难,但她知道,迎春虽然看起来是个窝囊好欺负的,内里却是个聪明的,不然也不会让皇帝宠了好几年。
淑贵妃有时候在想,如果温淑仪跟自己一般年岁的话,自己还能与表哥情投意合吗?
淑贵妃想到此处,摸摸自己的脸,感叹道:“红颜易老……嬷嬷,你说本宫是不是老了,陛下这两年都不爱来永宁殿了。”
张嬷嬷恭维道:“娘娘风华正茂,赛过那三月的桃花,怎么能说老呢?”说完这话,张嬷嬷感觉自己的良心又少了一点,不着痕迹的摸摸自己的袖子,摸到一层东西。
原来,自己的良心,跑到这里来了。
张嬷嬷摸着自己的良心,大着胆子询问道:“娘娘,那陈女使很少离开勤政殿,只怕咱们先前的打算成不了。”
“要是成不了,那就来点狠的,只是……不能牵扯到麟儿身上。”淑贵妃眼神狠厉了几分。
张嬷嬷神情一凛,踟蹰道:“这……娘娘三思,恭夫人那边要是因此来个鱼死网破,这不是打了老鼠,伤着玉瓶嘛。”
淑贵妃气恼道:“不过是个二品的诰命,也敢跟本宫拿乔,她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当初我娘去陈家,许了陈家女侧妃的位置,那恭夫人却不识好歹。”
“娘娘!”见淑贵妃气恼了,张嬷嬷上前一步,低声劝道:“娘娘,恭夫人算不得什么,但她是陛下的人,是给陛下看钱袋子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咱们要是过火了,陛下知道了,定然恼怒,到时候牵连到六皇子殿下就不好了。娘娘,你想一想,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不成也没关系的,只要旁人也成不了,特别是未央宫那边……只要那边不成就行,倒不必为此惹恼陛下。”
张嬷嬷知道,淑贵妃这脑子,只会争宠。其余的事情,不一点点的给她掰开揉碎了,不说得直白点,淑贵妃估计想不到那么多。
淑贵妃听完张嬷嬷的话,细细的思索片刻,觉得有理。
见淑贵妃打消了用极端阴私手段的念头,张嬷嬷暗地里舒了一口气,明儿个一定要将这事儿传到线人那边,让自己的“良心”再厚上一些。
淑贵妃想了想,又道:“罢了,陈家那丫头,暂且不提,不过是个毛丫头,逃不过本宫的掌心。你给家里传个信儿,让家里人,往王大人那边多使点儿劲儿,上次送进王家的几个瘦马,听说王家没收?”
张嬷嬷听了此话,头更疼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回道:“娘娘,不是老奴多嘴,王大人什么样的身份,怎么瞧得上那扬州的瘦马?”张嬷嬷着实头疼,自家娘娘的脑子,怎么就只想得到男女之间的这点子事上?
手掌大权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难道一两个瘦马就能改变兵部尚书王子腾的想法了?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张嬷嬷不停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贵妃娘娘,是主子,是主子!
平复好心情后,张嬷嬷这才柔声又劝,心里想着,自己该早做打算,告老还乡才是。
跟着淑贵妃,怕是落不得个好,现如今养老钱都攒够了,早日抽身才是。
等劝好了淑贵妃,张嬷嬷就回去,用清水融开了眉黛,在草纸上面写了几行字,叫来一个小宫女。
小宫女端来热水伺候张嬷嬷洗漱,张嬷嬷顺手就将纸条塞到小宫女的腰带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