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辉说的是实话,周家及家眷普遍偏矮。
这么明晃晃挑出来说,还是头一次。
这舅舅,也是实在!
毕竟在座的个个自诩是有头有脸的人不是么!
栩栩继续游离,她怕一开口这些城里人受不住。
饭后,周岚领着栩栩到安排的客房休息。
就剩她俩独处了,栩栩想母亲应该有一大堆说教等着她。
到躺下,母亲都没提下午的事。
栩栩倒忍不住发问,“妈,你不怪我么,下午的事?”
“都过去了……以后性子别这么急,睡吧,”周岚不愠不怒,像一碗清汤挂面。
栩栩不敢相信,她捅了这么大篓子,母亲竟不怪她。
当时她明明看到母亲气的真真的呀!
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一直在栩栩脑子里反复琢磨,终于不踏实的睡去。
“呜呜呜……呜呜……呜……”抽抽噎噎的哭声传到耳边。
她四下寻找声源,一只大鸟倏然出现在视线里,就像是本能的牵扯,她情不自禁的跟着大鸟往前走。
她想起一首歌“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呀吹向我们,我们像小鸟一样,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
思绪飘飞,她发现,这只大鸟与昨晚梦里那只一模一样。
所幸,再没有变一张人脸给她看。
只是一瞬,面前出现一栋土坯老房子,房子后门,有一口水井,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坐在水井边洗衣服,边洗边哭……
原来是她在哭!
她想上去问一问她为啥哭,又发现她们并不认识。
人家哭自己的,冒然上去多不合适。
她就安静的在旁边站着,越看越觉得这小姑娘有些眼熟,扎着两个长长的麻花辫,脸和身子就像发育中的少女,很是圆润。
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哭了很久,小姑娘抬手擦脸,手指滴下的水竟是红色,脸颊触碰到的地方也淡淡红印残留。
栩栩这才注意到盆子里,水全部染红。
像是……血!
小姑娘越哭越伤心,又怕人听见,努力控制着音量,抽噎声梗在喉咙有种断气感。
栩栩心口竟也生出悲切,莫名的心疼起眼前这女子。
慢慢的,画面模糊、消失。
栩栩从梦中醒来,自己好像也干干的抽噎了几声才缓过劲来。
梦醒,抽噎声还在?!
确定不是自己发出的,
也不再是梦境,
伸着耳朵听,
声音竟然就在床的另一侧。
母亲?
母亲在哭?
这是她的梦境?
她突然想起家里一张黑白老照片,是周岚亲生母亲与三个儿女在屋前空地上的合影。
照片上那个圆润的女孩,不就是周岚吗?
那时的圆润与现在干瘪苍老完全联想不到是同一人。
她为何哭的如此伤心?
自己又为何能进到周岚的梦境?
她发现这个梦与以往不一样,梦境中她能清晰地知道这是梦,她想要寻找哭声,就真的找到了,她的这个梦,是有逻辑,能够掌控的,就如醒着的自己一样有意识。
还有那只大黑鸟,两次出现,莫名的熟悉,她想去寻找声音,它就那么恰巧出现,不费工夫就找到了。
栩栩直觉怪异,有点兴奋,又有些害怕。
这个梦太悲伤了,她故意翻身碰到周岚。
周岚觉轻,呜咽声化成轻轻的抽噎便停止了,迷糊中,周岚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栩栩再也无法入睡,直到窗外泛起微微白光,才重新睡去。
她是被喧闹声吵醒的。
“几个橘子也不值什么钱,只是我们邻里住着,又是亲戚,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让您老知道,早教育对孩子成长好。”一个长相酷似高文才的男人正说着事,周厚霖坐在对面椅子上,神情严肃。
“你怎么确定是我们家孩子?”
“昨天下午,对门在楼上晾衣服,看到炎炎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在我家橘子树下玩了许久,后面又朝河滩去了,手里好像拿的就是橘子。”
周厚霖看向妻子,冷声道:“把她俩叫过来。”
盛栩栩和周炎早在人群外围,心虚得不敢走近,突然被点名,那表情已昭然若揭。
“是你们摘的吗?”周厚霖声音冷的刺人,屋内安静异常,没人敢吱声,又都在等答案。
见两人心虚的低着头,周厚霖声音冷冽到极致,似要冰透那个让他颜面扫地的人,“你俩谁摘的?”
“不是我……”周炎盯着脚尖,小声嘀咕。
周炎话落,所有眼睛都看向盛栩栩。
栩栩抬头看向周炎,她急需跟她确认一些信息,她想过两人一起承认,想过如实讲述,周炎却选择了第三条路,而她的这条路,把栩栩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栩栩一时怔住,终于体会了一把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你摘的?”周厚霖将“冰剑”转向栩栩。
周厚霖只当栩栩是默认了,情绪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竟不再是生气,转而一副极度冷漠,就像教导主任抓到偷东西的学生一般,不带丝毫情感。
“没吃过这东西吗?都还没熟,你擅自摘就是偷,你爸妈没教过你吗?别人的东西再好,我们也不能碰,”周厚霖停了片刻,面露鄙夷的神色,“昨天见你义愤填膺,以为有点骨气,现在又一副敢做不敢认的德性,再穷,我们也要让人瞧得起!”
周岚疯了一般大力摇晃栩栩肩膀,泪水横流,“是不是你?你给我说,到底是不是你摘的?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让人瞧不起,跑到这边来丢人现眼!”
周明雅姐弟轻拍周岚肩膀,“不就是个橘子么,小孩子嘛,摘了就摘了,也不是大事……”
杨礼青一直板着脸没说话,见女儿已表明了自己,肥胖拉垮的脸逐渐松弛开来,“橘子事小,主要这个行为看怎么定性了,我家周炎从小不缺她吃的,按理是干不出这事。”
栩栩嘴唇咬出了牙印,眼泪决堤般淌下来,喉咙哽咽得生疼,“是周炎让我帮她摘的,她说这是她家的,可以摘。”
“我没说是我家的。”周炎立即反驳。
栩栩气急,既然周炎全然不顾及她的死活,那就敞开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