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我有事要跟你们说，你们走近点，我好像没多少力气说话了。”
栩栩想清楚了，没时间再给她去想那么多妥与不妥了。
是得有个临终遗言！
正要开场，盛云秀、盛长孝定时闲坐来了。
栩栩只得闭嘴。
盛敬成见这两位没有避让的意思，自己也不好当下赶她们走。
于是转向栩栩，“栩栩，你说吧，她们也不是外人，没事的。”
好吧！
反正就要死了，也不差多点舌根让他们嚼去。
“你们安静，别打岔，听我讲。”栩栩一脸正色。
大家突然就很听话，连那个不嚼点什么就难受的盛云秀都无比安静，一脸关怀的模样。
“我可能要死了……”栩栩刚说一句。
“别乱说，谁不生个病什么的。”盛敬成立马出言反驳。
“爸，你先别说话，听我说，我怕我这口气都撑不到说完。”栩栩再次叮嘱。
“好，你快说，说完我们去医院。”
“我快要死了，可能跟你看到的吴宝强的事情有关……他的脚，可能是我踹的……”栩栩直切主题。
“怎么可能是你踹的，人家说是半夜开始痛的，你别瞎说。”盛敬成忍不住又接了话头。
栩栩只看一眼，他便闭了嘴。
“我昨晚梦见他了，他家欺负了小花，我就剁了他一脚，教训他……不，是两脚。”栩栩为了让大家相信，讲的很精确。
“不信，你们看看我的脚，”栩栩舒出口气，“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个小时都没有一点知觉。”
众人赶紧扒开被子——
“唉呀！咋这么乌黑吧唧的？”
“这是长时间血流不通，坏死了吧？”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说，这是咋搞的……”
……
栩栩没说话，从大家的反应，她想自己猜测没错，应该是废了。
惊叹一番后，大家见栩栩无比安静，又都自觉闭嘴。
“就是昨晚后半夜，我用右脚踹的。”栩栩回答。
众人唏嘘！
跟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栩栩，一脸的不可置信。
现场无一人讲话。
栩栩很满意，又继续道：“从寨子崖回来，不，应该是从吃了那个特别臭的鸡蛋，当晚我就做了个梦，我好像就不一样，做梦就跟白天的自己一样……”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四双形色各异的眼睛一致盯向同一个目标，那就是栩栩的嘴，就等着她往下讲。
“妈，在凤来，我在梦里见过你，你家小时候的房子是不是后门口有一口井，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齐腰的长发，编成麻花辫，还有……”
栩栩看了一眼周岚，见她合不拢嘴疑惑的模样，还是讲了出来，“还有外婆，死前流了很多血，你给穿的寿衣，是不是？”
周岚怔愣当场，感觉有口气上不来。
半晌，她点了点头，“所以窗外的那个影子，是你？”
“嗯。”
栩栩给了时间周岚去消化，“所以，你信了吧？”
没等周岚回答，栩栩继续道：“我要说第二件事，我最近挣了一千块钱，来路没问题，被我花掉了一些，应该还有差不多八百块，这个钱，如果小花需要钱，帮她把学费交了，剩下的，你们拿着就行。”
栩栩知道他们满肚子疑问，没等他们开口，又继续说道：“我书包里有张纸条，上面有个电话和地址，你们如果有中草药卖，特别是重楼这种稀缺的品类，就联系那个电话来收购，价钱还可以。”
大家已经一副不准备开口的样子了，个个等待下文的模样。
栩栩觉得有些好笑！
十年寿命而已，哪有那么多可留下的。
只是还有一件事，是她想做又做不到的——
她想给高盛铭写一封诀别信，告诉她不能一起到十一岁的事，她觉得应该去交代下，要有始有终。
“妈，有件事拜托你……”
周岚似从梦中醒来，“啊……啥事？你说。”
“你以后去凤来，如果碰到高盛铭，就是高文彬的儿子，你给我带句话，告诉他我死的事。”都这会儿了，栩栩也不怕父母责怪她交友的事了。
“又瞎说！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病。”还是盛敬成残留一份理智。
在场的其他人，都还陷在栩栩刚才交代的一桩桩事情里。
满脑子疑问，当下又不好追问。
“我带栩栩去趟寨子崖，老唐肯定有办法。”盛敬成看向众人，少有的神色严肃，“今天的事，都别到外面去说，特别是吴家的事，看他们回来咋说。栩栩现在这个状态，也不知道是不是病糊涂了，说的话不能当真。”
“你们快走吧，家里放心就是了。”盛云秀见周岚迷迷瞪瞪的模样，帮忙应着。
出发前，周岚赶着给栩栩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只是碰到那件沾血的衣服，心又闷沉下去。
盛敬成的心情也很沉重，他没心思去想栩栩交代的那些事。
他闷声赶路，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苍天，难道真要绝了他盛家的后？
越来越重的喘气声回响在寂寥的山路上。
栩栩内心很愧疚，她自认为长到这么大，从未让父母为她操心过，连每学期开学报名，别人都是家长去，她都是自己搞定，所以她往日并不觉得对谁有啥亏欠。
盛敬成披星戴月的干活，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生活的艰辛已经够他喝一壶的了，而今还要因为自己惹下的事，凭空添了一桩事情。
“爸，对不起！”栩栩趴在盛敬成背上微弱的出声。
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点什么表示过意不去。
“别这么说，栩栩，太生分了，天底下哪个做父母的不是这样，我和你妈，以前都太忽疏忽你了，才让你这么早就懂事……”盛敬成喘着粗气安慰女儿。
很快到了他父亲坟墓的位置，“栩栩，念叨一下，让爷爷保佑你化险为夷。”
“你爷爷生前可是个很厉害的中医，黄菊香出门子前，双腿瘫痪得走不了路，结婚都是用滑盖抬来的，后来就是让你爷爷给治好的。”
一听到黄菊香的腿，栩栩就想到那日她带着个光头男一路小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