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嬷嬷急忙道:“老奴在府外看见她的,说是来寻姑娘,被门外小厮拦着进不来,老奴怕是姑娘以前相识,便一道带了过来,姑娘可认得此人?”
陆嘉宁看着人群中的连翘,随后点点头,目光扫过站着一排的八个丫鬟,随便指了一个。
“就她吧,剩下人留在外院便可。”
这几年陆嘉宁愈发喜欢独处,身边丫鬟多了反而不自在。
被指到的丫鬟急忙上前一步跪下,欣喜又激动,“多谢老夫人,多谢姑娘。”
陆老夫人道:“起来吧,府中没那么多礼节,做好分内之事便可。”
陆老夫人出身贫苦,最看不得跪来跪去的,也不习惯有人伺候,如今府上清净的很,身边只有于嬷嬷和外院两个丫鬟。
于嬷嬷知道陆老夫人喜静,看着剩下几人,“你们几个便留在外院,该做什么一会听安排,都先出去吧。”
被选中的丫鬟站在陆嘉宁身旁,带着一丝怯意,“求姑娘赐名。”
陆嘉宁抓着细线的手一顿,奴婢请求赐名并不稀奇,只不过脑子没多少墨,思索好一会才开口,“便叫禾善吧。”
禾易长亩,终善且有。
脑中忽然跳出,倒是应景。
禾善福了福身,欣喜道:“奴婢多谢姑娘赐名。”
陆老夫人笑笑,嘴里念叨着,“和善和善,与人为善,倒是不错的名字。”
朝于嬷嬷打趣道:“咱们嘉宁倒是个博学之人,不像她舅舅,在军中才开始识字。”
陆嘉宁笑着回应几句,目光落在站在一旁的连翘身上,也知是程则绪派她来的,又闲谈一会才与陆老夫人告别离去。
几人一路穿过走廊到了西院,陆嘉宁打发禾善离开,坐在椅子上,这才开口,“可有何事?”
连翘连忙跪下,“姑娘,将军让奴婢跟着您。”
陆嘉宁神色如常,指尖毫无章法敲打在桌面上,并未回应她。
“你身上伤可好了?”
连翘点点头,“将军派人送来了药,特别有效,涂了几次便大好,姑娘可还愿让奴婢跟着您?”
这几日府里传的沸沸扬扬的,说姑娘其实是朝永大将军家的姑娘,今日青古传话让她去陆府留在姑娘身边。
陆嘉宁上过一次当,自然不愿在身边留下隐患,可连翘也是个身世可怜之人。
“你先起来,如今你也知晓我身份,府上不缺人伺候。”
连翘一听,忙慌抬起头,“求姑娘给条活路,奴婢什么都愿意做。”
陆嘉宁顿了会,指尖落在桌子上没了动作。
“不如回阿景身边伺候吧,他如今孤身一人在京都,你在他身边我也安心些,例银与府中丫鬟一样,每月初一来陆府领取便可。”
连翘自然愿意留在赵景身边,她心中对赵府依旧觉得亏欠,激动地不停磕头。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给条活路,奴婢愿意。”
“起来吧,我如今只能帮你到这了,一会去账房支五十两银子,阿景身边缺什么便买些什么,你多加上心点。”
连翘道谢离开后,禾善才从外面进来,恭敬站在陆嘉宁身旁,陆嘉宁坐了会儿便回了乐康院。
或许是血缘关系,陆嘉宁待在陆老夫人身边特别心安,上午便练练字,下午无事时与陆老夫人一起学刺绣。
陆老夫人年岁大了眼睛不便,也不是心细之人,时不时总出错,陆嘉宁便在旁边打闹着,惹的陆老夫人开怀大笑。
府中不用晨昏定省,陆老夫人以前去城中给大户人家做工时,动不动便下跪福身,还要受人白眼。
如今最烦礼节那一套,最盼望的便是膝下子孙承欢,颐养天年。
陆贞阳偶尔晚间过来用膳,见陆老夫人气色好了许多,甚是欣慰。
转眼九月初,天气渐渐温和。
陆嘉宁夜夜宿在乐康院,倒也没闲杂人等来寻她,日子越来越舒坦。
跟着陆老夫人学了一个多月刺绣,有一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感觉。
院中,陆老夫人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瞧她手里的物件愈发不忍直视,“嘉宁绣的是鸳鸯还是鸭子啊?”
陆嘉宁低头瞧了眼,觉得甚是满意。
琴棋书画、针织女红,她都学过,但只限于学过。
拿着绣绷凑近了些,讪笑道:“外祖母教的,我觉得甚是不错。”
陆老夫人一听,将团扇往她头上拍去,佯装生气道:“你这是在怪我没教好你?”
“哪能啊,嘉宁这笨手笨脚的,学不会母亲的聪慧,倒是随了您。”
“呦,这不是拐着弯说我,你这小嘴啊,也不知像谁,能说会道的。”
“从老远都听到院子里嬉笑,母亲与嘉宁在说些什么呢?”
陆贞阳从外面走来,体盘彪大,自带一股让人生畏的气势。
陆嘉宁回头看去,见陆贞阳身后还跟着一位灰青色锦袍的男子,身形修长,容颜如画。
陆嘉宁甚是诧异,激动站起身,“兄长。”
季敬川朝陆老夫人行了一礼,“晚辈见过老夫人。”
陆老夫人虽不认识眼前人,但也从躺椅上坐起身,将团扇放在怀里,温和道:“不必多礼,快快落座。”
来人温润如玉,气质非凡,一看就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孩子,陆贞阳将人直接带来怕是有意撮合他与陆嘉宁。
陆老夫人甚是满意地点点头。
季敬川礼节而坐,目光不动声色落在陆嘉宁身上,见她安好便也放心,脸上带着温和笑意。
禾善在旁边斟茶。
陆贞阳向老夫人解释道:“这位是承安侯府世子,想来府上拜见,儿子便与他来了。”
季敬川在郊外训练场缠了他好几日,见人温和有礼,谈吐非凡,也打听到一些他与陆嘉宁之间的事情,二人自幼一起长大,情意颇深。
他记得陆嘉宁想寻个体贴入微的男子,他虽不着急将陆嘉宁嫁出去,但婚事上定要谨慎,莫要走了陆音老路。
陆贞阳倒是觉得眼前人还不错。
这些时日陆贞阳一直派人看着陆府,多次回绝程则绪入府的请求,他倒是不怕得罪人,就怕保护不好陆嘉宁。
陆老夫人不动声色在二人身上看了几眼,笑着点点头,“有劳世子挂念,老身一切都好。”
这年头都没人来府上问候过她,突然来个有头有脸的人,陆老夫人倒是有些局促,也怕她粗糙惯了,给陆贞阳丢了脸面。
季敬川道:“早就听闻府中老夫人,一直想来拜见未得空,今日多有冒犯。”
陆老夫人连忙摆摆手,“不冒犯不冒犯,老身欣喜的很。”
陆贞阳悄摸摸睨他一眼,怕是拐弯抹角想说阻止他来,什么心思他还不知道?
端起茶盏一口气喝完,他向来直来直去惯了,便直接开口。
“世子想与嘉宁闲谈可以直说,我这便给你们腾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