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善跟在后面,认得出眼前这人是昨日私闯姑娘院子的公子,心中带着不满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
陆嘉宁看见程则绪时心中一喜,但面色如旧,目光悄悄从他身上移开。
她昨日与程则绪相谈不快,还不能表现太过热情,佯装认真在听季敬川说话,却一个字也没记在心中。
程则绪大步而来,幽深的眸子泛着一丝凉意落在季敬川身上,声线清冷带着一股压迫,“世子这是去何处?”
季敬川压着不悦,他手里牵着缰绳,还是去何处?
况且他与程则绪还没有熟识到去哪都要报备的地步。
“去外面骑马,劳烦将军让步。”
程则绪未动,“本将也要去郊外,不如同去。”
陆嘉宁一听,垂下头眸中带喜,只一瞬便收好情绪,再抬头又是方才那副模样。
刚疲倦就有人送椅子来,倒是省了许多事。
季敬川甚是不悦,“不顺路,将军请便。”
“不过同去外面而已,这有何不顺路?”
季敬川不屑地睨了他一眼,声音渐冷,直言不讳,“本世子带陆姑娘学骑马,将军跟着何意?”
程则绪满不在意,“本将欣赏一下世子马术,这有何妨?”
“将军马术了得,还是莫要吹捧本世子了。”
“正因为本将觉得世子马术差劲,才想去欣赏一下,莫要教坏了陆姑娘。”
季敬川被堵的无话可说,半晌来了句,“将军定要如此?”
陆嘉宁听着二人对话一阵头疼,程则绪也真是个死脑筋,怎么不问她。
如今她也不敢插话,站在原地一直保持沉默。
下一瞬,程则绪深沉的眸子落在她身上,“陆姑娘何意?”
陆嘉宁怔一下,按下心中欢快,随后蹙着眉头看他,“将军若想去,我自然拦不住。”
季敬川刚要开口,被陆嘉宁打断,“兄长,我们走吧。”
程则绪转过身站在陆嘉宁身边。
季敬川再不悦只能压在心底,一路上都在与陆嘉宁闲谈,二人之间甚是娴熟,时不时瞥眼沉默寡言的程则绪,眼中竟显得意之色。
青古在后面偷瞪着季敬川,季世子分明就是挑衅,主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他如今恨不得一脚踹飞季世子,让陆姑娘与主子好好待在一起。
几人到了无人的空旷郊外,季敬川停下来摸了摸马匹门鬓,朝陆嘉宁看去,“它很温顺,有我在嘉宁不用怕。”
陆嘉宁努力扯着嘴角,“有兄长在,我不怕。”
她其实并不想学骑马,颠簸的甚是难受,从荆州去益州被程则绪颠簸三日,整个人都散架了。
要不是为了招引这头恶狼,怎么说也不愿来。
陆嘉宁的手刚放在马背上,耳边嗖的一声,还没来得及回头查看,左手腕忽然被禁锢住,力道扯着她转过身,随后一股重力朝她压来。
身子失控往后坠,头部被程则绪圈住,随后耳边一声闷哼,程则绪重重压在她身上。
陆嘉宁忽略身上疼痛,拧着眉用手抵在程则绪肩上,偏头看见一只利箭插在他后肩处,箭身周围浸满了鲜血。
陆嘉宁慌了神,“将军可还好?”
身上人未回应。
禾善蹲在陆嘉宁身边手忙脚乱,想拉着陆嘉宁出来,又不敢碰她身上受伤男子,“姑娘……”
青时袖中短刀下一刻朝丛林中甩去,眼神带着杀意朝丛林跑去,“照顾好主子,我去追。”
青古迅速拔出长剑警惕地查看四周,慢步朝程则绪移去。
马匹受了惊吓,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声,朝前方跑去,季敬川死死拽住缰绳,惊慌失措回头看,“嘉宁可受了伤?”
陆嘉宁声音里带着哭腔,身上重力被压的有些喘不过来气,“没有,我没受伤,将军后肩受了箭伤。”
季敬川迅速松了缰绳,疾步朝他们走去,看着昏迷的程则绪,拉着他的胳膊想将人拉起来。
青古巡视一圈,警惕地蹲在程则绪身边,一把折断箭羽,又急忙朝季敬川道:“劳烦世子去宫中请张太医前去将军府。”
张太医医术了得,乃太医院院首得力弟子,最擅长刀剑伤处理。
见人没动,青古语气里带着急躁,“世子爷,劳烦您请张太医前去将军府。”
季敬川终是松了手,“嘉宁等我回来。”随后利落上马而去。
一刻钟后,陆嘉宁已经坐上赶往将军府的马车,肩上依偎着负伤的程则绪,左腕依旧被他牢牢禁锢住,怎么也掰不开。
偏头看了眼脸色渐渐苍白的程则绪,打在她颈间处的呼吸甚是微弱,陆嘉宁一时慌了神,小心翼翼探了下他鼻息,松了口气。
“没死就行。”
他要是死了,那只小羊只能被另外一只恶狼独吞了。
马车驾的急,陆嘉宁一手护着程则绪的头,怕还没到将军府,他便一头栽死在马车里。
“青古,你慢点。”
外面传来急切的声音,“陆姑娘,属下已经够慢了。”
陆嘉宁无奈闭上嘴。
-
将军府清风院。
外面乱成一团,陆嘉宁蹲在床榻旁,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掰着手腕上的手,毫无任何松动,最终泄了气。
他的侧腕处两排牙印倒是醒目,比周围皮肤白了些。
程则绪趴在床上,脸偏向外侧,额头上汗珠滚动,眉宇间带着痛苦之色,唇色惨白。
与平日里凌厉大将军完全不同,倒是生出一分让人疼惜的感觉。
青古忙的团团转,一会进屋子里看一眼,一会跑到院子里张望。
见青时回来,青古凝重走上前,“张太医可来了?”
青时摇摇头。
青古愁苦拍了下额头,刚想去府外看看,被青时拦着,“你干什么去?”
“我去看看张太医什么时候来。”
“该来总会来,再急也没什么用,去屋子里照顾主子去。”
“有陆姑娘在,还需要我什么事啊?”
门口声音传到陆嘉宁耳中,无奈看了眼床榻上的人,从怀里抽出手帕给他擦汗。
禾善站在屏风外急的团团转,一想到今日那场面,姑娘差点葬身在那,浑身散着冷汗。
院中忽然传来,“来了来了,张太医来了。”
陆嘉宁松了口气。
张太医背着药箱急匆匆赶来,走上前瞧见一姑娘蹲坐在床榻旁,怔了下,委婉道:“姑娘还是去外屋等候吧,微臣为将军宽衣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