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贞阳心中某处崩塌,如断了线的佛珠,一颗颗砸进心底惊起狂风暴雨,抬着步子顿了半晌最终没有勇气迈进去。
他这外甥女居然让世子给她下跪,世子可怜巴巴一脸委屈喊着嘉宁的名字。
不是说二人自幼情意浓厚?
便这般来的?
他再也不信任何人鬼话。
季敬川倏然站起,面色略有局促,沉默半晌憋不出一句话。
陆贞阳摆摆手,“你们继续,我便不参与了。”
讲个话还要下跪,他实在受不起这罪,脚底瞬间生火想飞出去,还是和傻小子待一起好些。
至少傻小子精神正常。
他精神也正常。
陆嘉宁拢着绒氅站起身,“兄长也能察觉到,我对兄长没有那份情意。”
季敬川脱口而出,“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
又觉得有些失礼,压着心中躁动,“我们先成婚,婚后所有事情都等嘉宁愿意。”
陆嘉宁还是摇摇头,季敬川头次冲破束缚将她揽在怀里,隔着厚厚绒氅不舍得松开。
“是我不够好吗?”
“是没有贺二公子体贴吗?”
陆嘉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兄长值得更好的新妇,我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她到底不忍再伤害季敬川,回到西院,一日没怎么进食,喝了碗山药粥,压眸看了眼旁边黑漆漆的药汁,一口气灌进肚子里。
晚间睡梦中,恍惚间察觉身旁多了个人影,半睡半醒中只当做没察觉。
怎么跟糖葫芦串一般,一个接一个串进来,把她当什么了,当木签子?
以后没了出路还能去卖糖葫芦……
这般大胆不是许承言就是程则绪,真好,两个人她都不想搭理。
粗粝指腹游走在她额头,良久才离去,顶着那束目光渐渐没了睡意,直到后半夜才察觉那人离开。
陆嘉宁休养几日才大好,禾善怕她再生病,多加了层衣物,只要出了院子胳膊上随时搭着绒氅,生怕照顾不周。
十一月上旬末,邵府老夫人大寿。
陆嘉宁还在屋子里梳妆打扮,陆贞阳又派小厮来催,禾善嘟着嘴,加快手上动作。
“大人也太急了些,姑娘家梳妆繁琐,大人隔一会便派人催。”
外面天气渐冷,陆嘉宁穿了件蓝白滚银温襦,身披素织锦梅花绒氅,领口处绒毛如缕,抵着白皙脖颈处,显得娇软婉约。
站在府外扫了圈,“舅舅呢?”
门外小厮道:“大人等急了,便骑马先走了,大人说他在邵府外等着姑娘。”
陆嘉宁抿着唇上了马车,在邵府外寻到陆贞阳,二人一同进了邵府。
陆贞阳被同僚拉去闲谈,陆嘉宁在庭院女眷席位处寻了位置坐下。
离开京都几年,她愈发不喜欢这种场面,到底是无趣了些,解了绒氅招来禾善,随意闲谈几句。
庭院杂乱闲谈声不断,忽然听到一声‘萧大人’,引得陆嘉宁抬头去看。
不远处那人一身墨色锦袍,修长身体挺得笔直,丰神俊朗中透露着与生俱来的贵气,被人围着闲谈。
那便是萧淮南,萧家掌权人,她的亲兄长,如今倒是没什么兴趣,她与萧家以后也不会有什么牵扯,看了几眼便移开目光。
身边迎来粉装姑娘,面上带着温婉笑容,“这位可是陆姑娘?”
邵月看着眼前姑娘眸光一亮,眉眼弯着笑,“我是邵府姑娘,想带姑娘去见个人。”
她那好兄长求了她几番,但如今外面风声闻言,太子似乎对陆姑娘有意,而兄长又与太子交好,这般做到底有些不妥。
兄长似乎对陆姑娘有意,再有意也只能憋在心底,今日趁着寿宴见一面应该也没多大问题。
陆嘉宁打量着眼前人,倒是有些印象,她与邵月没什么交情,也没有共同认识的人。
见人站在她身边,陆嘉宁终究还是站起身,“邵姑娘带我去见何人?”
邵月依旧端庄带笑,“姑娘去了便知。”
怕她多想,又补充道:“今日府中家宴,来往都是京都贵客,姑娘不必担忧。”
她话说至此,陆嘉宁到底不好反驳,跟随她去了后院。
见到的不是别人,正是邵书。
陆嘉宁摸不着头脑,刚回头想问些什么,便见邵月转身回去了。
到底是没有什么交情的外男,陆嘉宁站在原地未动,“邵公子寻我?”
邵书自她一进来便察觉到,站在院中有些局促,步履轻缓朝她走去,离有一米远处停下。
眉眼间带着温和与从容,可放在腰间的手有些僵硬,“陆姑娘曾许诺过我一件事,可还记得?”
陆嘉宁想了良久也没想明白,她与邵书根本没什么交情,顶多见过几面,还是因为许承言才相识。
他说这话云里雾里,陆嘉宁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如今她是陆家姑娘,便更不应该认识邵书,“邵公子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邵书微微低头,细碎的阳光洒在他脸上,身子却如掉入冰窟,面上依旧温雅如玉。
也不再打哑谜,“姑娘曾在宫中应和下要为大黄取个名,可还记得?”
陆嘉宁微怔,忽然想起羽书以前的名字,好像叫什么刀什么剑来着,冰冷冷的没有人气,她当时随口与许承言说了句。
许承言饶有兴致看着她,打趣着让她取名,‘羽书’这个名字她想了很久。
邵书也在一旁,觉得她取名不错,想让他为大黄也取了名,她随口应着回去好好查查,以后定会给他答复。
若是不提,她都没有印象。
想来邵书也知她的事情,为了这点小事还把她寻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欠了银子不还,被人追着要。
邵书身边侍从急不可耐,“姑娘便给属下取了名吧。”
他实在不想叫‘大黄’这个名字,跟养的阿猫阿狗一般,每次公子一喊他,院子里人都悄摸掩着嘴笑。
他以前名字叫‘阿文’,说不上多好听,但也算中规中矩,不知何时突然一瞬变成‘大黄’。
公子当时说这名字有深意,喊着好听又顺口,还说以后给他取个更好听的名字。
大黄大黄,他被折磨了几年,公子似乎忘了这事,他拐弯抹角提醒也无济于事。
陆嘉宁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这名字取的真是随意了些,询问那人,“原先便叫大黄?”
大黄盯着一道寒光违心点点头,“公子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