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谁活的不难啊,只不过难点大概是不同的,级别也不一定。
虽然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了,但是白篮准备的非常快,地点虽然有点偏僻,但还是能保证自己在今天赶过去。
正月十五,这新的一年,花店就算是正式开张了。
这次的地址在近郊,陈力将房子挂牌售卖,就不打算住在那儿了,房子里的东西他看了都难受,所以才把东西都放到二手市场做生意的朋友那里。
不指望赚钱,只是不想再看到了,会凭空伤心。
偏远的地方房租便宜,他就在白河附近租了个小院子,听说那条河阴气重,附近的房子特别便宜。
院子里有三间平房,厨房,仓库和一间卧房,周围全是矮平房,但没几个邻居,很多人都搬到城市中心里去了。
这样极简风格的房子倒是很符合陈力的需求,他付了三个月房租,房东一共只收了一千二。
回来的时候,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他坐了个末班公交车,下车后,慢悠悠的走回来。
自己的院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一样,还一闪一闪的。
当他走近才发现,那晶莹发亮的竟然是一株一株洁白的鲁冰花,像一座座白色的小塔,就这么长满了小院内外,似乎在地上生了根一般。
像星星一样会眨着眼睛的鲁冰花,这是他第一次看到。
洁白晶莹的花瓣层层叠叠,在风中灵巧轻盈的摇曳着,如同他妻子和女儿歌里唱的一样好看。
与其说喜欢花不如说妻子与女儿喜欢‘鲁冰花’这首歌,今天那花店里的问他,能想到的花只有这个。
他在院门外站了很久,有些不敢进去了,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他的妻子和孩子不会在院子里等着他吧。
院门被里面打开了,他还有些紧张,结果露出了一张今天刚刚认识的脸。
“客人,您回来了?”白篮笑盈盈的跟他说话,倒是把他吓着了。
陈力看了看这些花,有些害怕的退后了几步。
“这些花是你弄的?”陈力的声音有些发抖,这人不会有什么邪术吧。
“是啊!您看看,可还满意,这些花会在这里盛开七天,绝对不会凋谢……”白篮自信的介绍着。
“你不要自顾自的说话,我问你,你是怎么进我家的?”陈力打断了他,心里有些烦躁。
“院门没关啊,您的房间门也没锁,我的同事已经帮您把灵堂整理出来了!”
“你们真没礼貌,要是丢了东西我会投诉的。”虽然不知道投诉有没有用,但是陈力只能这么说,又给自己打了打气,终于还是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鲜花又密集又美丽,但是陈力美心情看了,他冲到自己住的房子里,这是一个简单的一室一厅,推开门可见的,是一丛丛紫色的鲁冰花,将正对大门又靠着墙的桌柜团团围住,一层又一层,上面放着自己一家的照片,也是年前刚照的全家福。
陈力将手上的骨灰盒放上去,那是妻子的,至于女儿,早早的被火化了,骨灰被他装进了一个花盆里。
他开始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翻找,直到穆离看不下去了。
“陈先生,您要找什么?需要帮忙吗?”
“你们随便到别人家里来是很没礼貌的知道吗?万一我丢了东西……”
“丢了东西,十倍赔偿,您先告诉我,您再找什么?”
穆离接过话,陈力有些纳闷,但还是老实的说出他要找一个小花盆,里面放着他女儿的骨灰,还舍不得埋。
正想哭,就被白篮拍了一下肩膀,然后指了指一旁的窗台。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花盆?”
窗台上的小花盆,上面放了一只由鲁冰花枝做成的紫色蝴蝶。
陈力一把将花盆抱在怀里,将它同妻子的骨灰放在一起。
“为什么要放在花盆里?”白篮问他。
“我女儿说她要么变成鲜花,要么变成蝴蝶,我把她放在花盆里,她能开出美丽的花,你放个假蝴蝶她也飞不回来。”
陈力的眼睛犹如被磁石吸引一般,紧紧盯着那只蝴蝶,想要拿开,却又好似被施了定身咒,怎么也舍不得。
那紫蝴蝶做得美轮美奂,万一女儿喜欢呢?
这花店做事虽然离谱,但手艺着实令人赞叹,那些花仿佛有了生命,真的在此地落地生根了一般。
四处都开着鲜花,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这么密集的鲁冰花,跟做梦似的。
“客人,不早了,您休息吧,我会帮您守灵的!”
白篮提出守灵,陈力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反感了,这些花开得真漂亮,他已经不那么想赶人了。
“我这儿可没那么多房间给你们,你们……自己想办法休息吧。”陈力为自己的心软难受,但要说招待这两人也确实没这个条件。
“您放心,我们会一直守着的,您准备了香烛没有?”
陈力苦笑了一声,从仓库里拿了一对白色的蜡烛出来,这些都是火葬场的人看他可怜白送给他的。
白篮将蜡烛点燃,穆离拿出一个铜盘,到外面去盛了些土进来。
“讲究一下吧!”
白篮笑着接过,恭敬的摆在陈夫人的灵前,抽出三只短香,恭敬的拜了拜,插在了铜盘做的临时香炉上。
然后将桌上已经有些干的苹果放在香炉前。
这样简单的灵堂就算搭好了。
陈力有些窘迫,见白篮的行径,就知道对方是真的要守灵了,火葬场的工作人员虽然送了几支蜡烛给他,但其他的也没有。
“我明天再去买些东西来!”他得再买些纸钱,长香回来。
“陈先生,您先休息,明天再出门,这几天我们都会守在这里,绝对不会离开的。”
白篮直视陈力的眼睛,仿佛将他的无力感看在眼里。
陈力点了点头,关上卧室的门,躺在床上,眼睛一闭,睡意就上来了。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呀鲁冰花……”
他好像又听到了妻子在唱歌了,就是看不清样子,她背对着自己,对着自己的女儿,女儿满眼崇拜的看着妈妈,周围开满了洁白的鲁冰花,将她们二人围在一个花圈里。
“闪闪!”他对着女儿小声叫唤,女儿似乎听不到他的声音似的,他又怕吓坏了对方,而不敢大声呼喊。
“老婆!”他轻声呼唤着妻子。
妻子的歌声戛然而止,但没过多久,又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唱着那首歌。
陈力心中充满了恐惧,生怕眼前的亲人会像烟雾一般消散,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想要偷偷地拥抱一下妻女。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都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挡着他,怎么走都走不过去,那遥远的距离就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