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老祖的面容比温婉上次看到时苍老了许多,已是寿缘将尽之相。
站立之人悠悠轻叹一声,“你接任阁主之时,老夫就梦中告诫,叮嘱你不可泄漏太多天机。三千八百年以来,你数次泄漏天机。”
第一次,天机老祖算到青龙皇朝气数将尽,将分化为六国,一旦分成六国,从此就会有长达数千年的战争,这一带的百姓将苦不堪言。
他心下不忍,将这事告诉了当时的青龙圣皇。
圣皇自省,认为是父、祖两代皇帝作下的恶,用力弥补,为祖父误杀的臣子平反,重用被父亲贬沿的忠臣、良臣、能臣,力扭乾坤,甚至还告诫子孙,一定不可作恶,否则为断送皇朝气运,国将不国。
泄露天机后,天机老祖曾一度虚弱,法力全无,将养百年才恢复修为。虽然恢复了,却因此损了千年寿缘。
第二次,他算出道宗将有大劫,一个来自凤凰皇朝的冰灵根女弟子,魅惑道宗掌门、首徒,又与魔宗魔君相识暧昧。道宗乃三大一等宗门之一,一旦出事,将造成生灵涂炭。他委实不忍,将占卜到的事告诉了当时的道宗老祖。
那女弟子在结丹之后,果然与首徒暧昧缱绻,又与掌门暗生情愫,道宗老祖看在眼里,将此事告诉了执法堂首座。
为道宗清誉与长久,执法堂首座秘令弟子将此女暂杀秘境。
直至今日,当年的掌门、执法首座已成老祖,在冰灵根女弟子死后便结下大仇,也至掌门一脉与执法堂一脉的弟子成对头。
按照天意,魔宗与道宗将有一次激战,首徒更是因为道侣被师父所夺,叛出师门,堕入魔道,后带着魔宗杀入道宗,致命道宗弟子伤亡惨重,道宗元气大伤,精英弟子断层百年。
这一次,天机老祖再受反噬,虚弱二百年,寿缘折损五百岁。
本只剩三千五百岁,而得他恩惠的青龙皇朝献上能延两百岁的长寿仙果,他方多活了二百岁。最近百年,他亦数次服食延寿丹,可上次再服已无效果。
“祖师,牵涉亿万人命,弟子卜得天机,无法装作不知。弟子修行三千八百年,共杀五十六人,死在弟子手下之人无一不是作恶多端的邪修、恶人。弟子不甘心啊……”
天机老祖是大乘后期圆满修为,因温婉之言,他得到顿悟机会,晋过一阶,还以为以延寿缘,未曾想如今终尽在眼前。
站立的仙人叹了一声,“三月后方可出关,能得转机。”
他叮嘱天机老祖三月后出关,其实是想救他,天机阁嫡系一脉,需得有一人应劫。
“多谢祖师点拨,多谢祖师!”
温婉喊着:“师祖、祖师……”
天机老祖听不到她的声音,倒是祖师回头一望,似在看繁星,又似在看她,那神情带着几分惋惜,“先死再生!”
祖师是对她说的,还是说师祖。
天机老祖朗呼:“恭送祖师!”他缓缓起身,对着温婉的方向行来,温婉被撞得身形坠落。
啊——
她一声惊呼,心跳加速。
“莫忘仙子,孟长老在乾坤殿等你。”
道童站在她的洞府外,稚嫩的声音传来。
温婉走出莲台空间,“知道了,马上就去。”她退回莲台空间,拿出仙梳,给自己挽了个好看的发髻,脱下天机阁内门弟子的道袍,更换上灵阶留仙裙,仪容得体,她收了莲台空间,扫视一圈洞府后,发现没有遗漏,才迈出洞府。
乾坤殿内,玄机子、玉机子师徒皆在。
玄机子叮嘱道:“莫忘,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老孟送你到神兵城,记得保护好自己。”
温婉取出一只锦盒,“阁主,这是我孝敬天机老祖的礼物。”
盒子上头贴了一张封印符,有封印符,旁人就无法用神识探测到里头装了什么。
玉机子道:“你捐赠的灵石又分给最需要的人,贫困的天师与天师学堂的弟子。我代他们谢谢你。”
“少主见外了,莫忘也是天机阁弟子。”
她开启“辩心眼”却发现自己听不到心声,就连对方秘术传音说的话也同样听不到。
这一切太不正常 ,她的“辩心眼”得的突然,现在也消失得突然。
她又忆起上回听玉机子的心声,说她即将应劫,且看起来这次劫数如果不同门,还有可能避开,但她不想逃避,想要迎难而上,原以为拥有“辩心眼”许能避免,可现下辩心眼神通失效,她听不到别人的心声,就连旁的秘术传音都听不到。
长身一揖,温婉道:“愿天机阁长存不朽!弟子告退。”
仙舟消失在天际,玄机子师徒二人久久望着温婉离开的方向。
玉机子道:“师父,师妹的生机越来越浅。”
“她的生死劫,我们帮不了。她捐赠的灵石,就照她的意思布施出去,希望她来生能走得顺遂些……”
是个好的,可天意不要违,就算是他们也帮不了她。
温婉立在仙舟之首,欣赏着翻涌的云海美景。
孟管事近日听玄机子、玉机子时时感慨,又隐约提到温婉的名字,却不知到底是何事。
温婉取出一张琴,手抚琴弦,弹了一曲家乡的《阳春白雪》,她的琴艺初初入门,能弹的曲子不多,也只得五首,其中有三首都是琴谱上最简单的曲子,而这首是她在空间里练习了无数遍的,也是她最喜欢的古琴曲。
她喜欢这首曲子里那不屈的生机,那即便严寒,却带着希望与温暖的气息。严冬已至,离春不远,红梅凌寒傲雪。
一曲弹完,温婉收了琴。
孟管事问:“莫忘仙子,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阳春白雪》。”她答。
“琴曲里充满了无限生机。”
“那是顽强不屈的意志。”她答。
昔日离开,是天机老祖带着她,很快就到了,出门不过两刻功夫,看到了云海中的山巅,远远近近,“那座山峰是灵宝峰的山顶?”
“正是!那边的是万剑峰主峰,你看山尖像不像一把锋利的宝剑?”
很像,就似有一把巨剑插在山顶,就连剑把都如此逼真。
仙舟在神兵城南门前的广场停下,孟管事道:“你到了神兵城,我也该回去了,若是从俗世游历归来,记得与老孟传讯,我一定还来这里接你。”
温婉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盒子,“老孟,这个送你,是我的一点心意。”
孟管事还未回过神,温婉已经将盒子塞到他怀里,一转身进了神兵城,随之往神兵城抛了两块下品灵石的入城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