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蜀中,李天琪没有找到纪金枝。他将队伍分做两路,水陆并进,沿江一路寻访。
在宜川码头,纪金枝只穿一只绣花鞋,颇为注目。李天琪很快就打探到纪金枝的去向。他们急速向史家庄园寻去。
当李天琪赶到史家庄园的时候,不由得勒马驻足。庄园的门头,旌旗飘摇。进出的家丁,头上都戴着白色的孝布。奇怪的是,白孝布的边上,都有一缕艳红色的布条。
李天琪大惊,不由想起几近失传的恶习。他不敢想,怀疑史家庄园里将有阴婚和新娘的恶行。那么,可怜的纪金枝,会不会已经成为这个恶习的猎物。李天琪拍马过去,问守门的家丁说:
“请问小哥,可有一位女子,误入史家庄园?”
家丁持短棍,扬了扬,瞥了一眼李天琪,不耐烦地说:
“去去去。你没看见有丧事吗!老太爷子升天了。”
按常理,家有丧事,是不便打扰。李天琪担心纪金枝,他从衣袋里摸出几块大洋,暗暗地塞给家丁。
家丁立马换了一个脸色,拉住李天琪的胳膊,悄悄地告诉他说:
“军爷,您问得可是我们老太夫人?真好看,两天前,被人带来府上。估计现在,人还在。晚些时候,她就得和我们老太爷子拜天地了。”
李天琪大骇,他猜得没错。纪金枝已是落在史家人的手里,怕是危在旦夕。他乞求守门的家丁说:
“小哥,我得进去。事后我再重重的谢你。”
家丁皱眉看着李天琪,横棍拦住了。他惊恐地说:
“军爷,您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放您进去。”
门里的家丁,看见庄园门外有兵,还骑着马,心里不踏实,早己回去报了信。
这时,庄园里匆匆赶来一队家丁。带头的人一脸大块的斑点,形若花豹。他就是史家庄园里的三公子史豹踪。
史豹踪手提一把长刀,利刃上血迹尚存。他看见李天琪一身戎装,火就不打一处来。他用带血的长刀指着李天琪的鼻子,怒气冲冲地说:
“贼军,莫要装傻充愣,还我的老太夫人。”
李天琪一脸懵懂,这么说,也许纪金枝可能逃出了史家的魔掌。他不知道,史天霸等不得拜天地,等不得完成新婚之前的那些繁琐的礼典,却一口气没有上来,提前暴毙。
史天霸的亿万家财,还没有来得及交待,便撒手去了。史家的后人,为了争夺财产,闹得鸡飞狗跳,几乎大打出手。没有人记挂,老太爷子的最终奢望。
还是管家提醒,史天霸尸骨未寒,先不要吵闹,先送老太爷子安息。大家这才想起了阴婚和新娘。
史豹踪心急火燎地赶到小屋,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娘纪金枝不见了。眼看着就要给老太爷子举行大婚,却不见了阴婚和新娘。大家都不吵了,满庄园里寻找纪金枝。
史豹踪有孝,他可不能让老太爷子孑然一身,孤独地去往天国。他一怒之下,便将史天霸的两个贴身的侍女杀了。让她们先陪老太爷子去往天堂。
史豹踪自以为一石二鸟,这一招够狠。明里制裁丫头和秀儿举事不力,逃了阴婚和新娘。暗暗地也震慑了史家庄园里的一家老小,看谁下手狠。
不料,却是招来老二史虎森的一顿臭骂。史虎森点着他的鼻子说:
“你就是个猪。老太爷子要的是活新娘,你却弄了两具死尸。你这不是恶心老太爷子的在天之灵吆。”
史豹踪被史家一家人骂得无地自容。他窝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听到庄园外来了生人。他便提着长刀,冲了出来。
李天琪神情从容,他盯住鼻尖上的利刃,平静地对史豹踪说:
“先不要冲动,你说的老太夫人姓啥名谁,我都不知道,怎么就讹上我了。”
史豹踪一愣,这军爷仿佛不知道阴婚和新娘的事情。他收起长刀,迷惑不解地瞪着李天琪说:
“妈妈的,那你们是吃饱撑地,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好个无理的家伙。李天琪面色平静,以为他们史家死了人,脾气大点,可以理解。他心平气和地说:
“我的亲人走丢了,听说来到了史家庄园。请你放她出来,让我们带她走。”
史豹踪狐疑地看着李天琪,围着他转着,上下打量一下,他说:
“别他妈的唬人,背盒子炮的,老子见得多了。识趣点,给老子滚!”
李天琪忍住气,他依然不动怒容。史豹踪不露老太夫人的姓名,其中必有蹊跷。他冷冷地说:
“我是来找人的,不想和你置气。你实话告诉我,你们的老太夫人是不是叫纪金枝?”
史豹踪真火了,他以为自己猜的不错,就是这一伙人,要将老太夫人抢走。说纪金枝逃了,史豹踪才不做那没面子的事情。他转身就向大门里走。他说:
“是又怎么样,纪金枝早已经是我们的老太奶奶了。”
李天琪跳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眼睛里露出了森森地寒光,他说:
“我不管她是什么夫人,把人交出来。”
史豹踪大怒,居然有人敢拦在他的面前,他怒吼道说:
“闪开,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这里可是史家庄园,别以为我怕你。”
李天琪不让,纪金枝就在史家庄园里,他必须带她回去。他说:
“少废话,交出纪金枝,你再过去。”
史豹踪就没有好脾气,少废话就少废话。他扬起长刀,对着李天琪,迎头就劈了过去。
李天琪盯住迎面劈来的长刀,一闪身,膀子使力,便将史豹踪撞出五米开外。史豹踪仰面朝天,跌进大门里。李天琪飞身过去,踢飞了他手中的长刀。
史豹踪一愣神,顾不得摔疼的屁股。便对手下嚎叫着说:
“快。锁了大门,关起门打狗。”
在这个瞬间,张合带着马队,已经冲进了史家庄园。
史豹踪从地上鱼跃而起,向庄园里跑去。他一边跑着,一边吆喝着说:
“都去抄家伙,一个也别让他们跑了。”
李天琪和他的侍卫,枪未出鞘。史家庄园很大,寻找纪金枝,还不知道如何下手。
呯地,一粒子弹,从李天琪的耳边飞过。他呼唤部从说:
“下马。注意隐蔽,捉住要紧的人,寻问纪金枝的下落。不可杀人。”
李天琪和张合躲在墙角,张合趴在他的耳边说:
“我嗅到了血腥味。”
李天琪这才注意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举目四望,庄园的后院,那里有一座孤独的小屋。屋子旁边,有一具女子的尸体。
李天琪借机冲了过去。庄园里枪声大作。小屋旁边的女尸,不见了头颅,史家人手够黑的。对女孩子下手,也是这样歹毒。小屋的不远处,也有一具女尸,同样没有头颅。
李天琪认真看了。从身高上判断,两个女孩子,都不像是纪金枝。这样可不行,对手都在暗处,他们对史家庄园又不熟悉。李天琪唤来张合说:
“占领制高点,下了他们的枪。”
围墙的两头,各有一挺枪肚子很粗的那种机关枪。有侍卫摸上去,击昏一个枪手,活着的那位,便一脚将其踹下墙头。侍卫抽出枪拴,挂在腰带上。
家丁们没有什么训练,只会开枪。训练有素的侍卫,不消几时,庄园里的枪声便稀疏了。
李天琪破门而入,进了小屋。小屋窗户洞开,他看见地上的绳索,怀疑这里是关押犯错下人的地方。也许纪金枝真地从小屋子里逃了。
有侍卫来报,史豹踪藏在一座豪华的宅院里。是得捉住这个家伙,询问纪金枝的下落。他对张合说:
“秘密包围宅院,要活口。”
宅院里有一栋两层的木楼,很大,很阔气。二楼的窗口忽然放了一枪,李天琪看一眼就能断定,这一位不是史豹踪。他对张合说:
“不像是史豹踪。”
“后楼那边还有一位。这两个家伙,还有一点素质,封住宅院的前后门。”
那就是了。李天琪和张合,迂回到院子门口,他们交换一个眼色,李天琪就地一滚,便到了小楼的楼梯口。
外边立马枪声大作。这个地方非常糟糕。楼房中有一个很大的天井,二楼周围是一圈廊道,房间里的窗口互对。对应的窗口,恰巧有两支步枪。李天琪无法藏身。
他和张合互有灵犀,当他登上廊道的时候,楼外的枪声大作,吸引了对面人的注意力。他身边的窗口也伸出了一条枪口,李天琪的汗毛倒竖。在蜀中,也是这种枪筒很粗的老套筒步枪,杀害了纪金枝的全家。
恨由心生,李天琪贴着墙角,躬身窗口下。抓住那条枪筒,便飞身跃入了屋子。他们四目相对,这一位的确不是史豹踪。他是史家老二史虎森。
史虎森的力气很大。两人相搏的时候,枪筒子磕在了窗台上。老套筒击发了,子弹直飞对面的窗口,只听得一声惨叫,对面的窗口里的射击停了。再无声息。
史虎森的力气特别大,抓住步枪不松手。两人僵持着,李天琪盯住他的眼睛,大声地告诉他说:
“不要反抗,我是来找人,不是来杀人的。”
史虎森面目狰狞,愤怒地喝道说:
“你已经杀死了我的弟弟史豹踪。”
李天琪一顿,他清楚刚才的那颗子弹,是飞到了对面的窗口里,死没死人,谁也不能论定。他说:
“枪的扳机确实掌握在你的手里。”
鬼才知道,史虎森大喝一声,拚命地夺枪,他说:
“那你也得死。”
李天琪没有注意到,史虎森向后坠着的手,突然,向前一松,松开了手中的步枪。李天琪一个不防,连枪带人,摔了一个仰面朝天。
史虎森趁势跃出了窗外,在楼外窗口下的二坎,沿着楼边,跳出了宅院外。
侍卫们得到的命令是,要活口,他们没有击中史虎森。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史虎森逃走。
李天琪从地上爬了起来,去往对面的房间。张合他们已经在那里了。老套筒这枪厉害,子弹有三寸长,比手指头还粗。史豹踪被击中心口,强大的冲击力,把他击倒在屋中央。
子弹从史豹踪的心口进去,拉出来了背后碗大的一块肉。伤口还汩汩地冒着血泡。李天琪遗憾地看着史豹踪,他说:
“为什么吗!我明明说是找人,不打仗。他偏偏闹了这么个下场。”
李天琪他们在史家庄园里找了很久,终是没有找到纪金枝。又问了庄园里的人,都说纪金枝逃了。
纪金枝无家可归,唯一的避难之地,就是界石城。李天琪安排他的侍卫,沿江返回,向界石城沿途寻找。
他们出了史家庄园,走了很远。忽然,有稍后的侍卫报告。史家庄园里枪声大作。李天琪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已经走了,这枪声是在对谁?他说:
“回去看看。”
张合不以为然,他侧耳听了一会儿,对李天琪说:
“不管他们,这枪声又不是对着我们的,谁爱打谁打去。”
李天琪注视着史家庄园的方向,思忖着说:
“回去,必竟是死了人。”
马队又返回了史家庄园,枪声已经停了,庄园的大门紧闭。门口没有了耀武扬威的家丁,庄园里静得出奇。
李天琪命令侍卫过去叫门,没有人应答。忽然,李天琪嗅到了浓烈刺鼻的血腥味。他感到吃惊,吩咐侍卫撞开庄园大门。
史家庄园的大门非常结实,没有工具,是撞不开的。侍卫登上墙头,不由大叫道:
“将军不好,是谁杀死了他们!”
李天琪命侍卫跳进史家庄园里,打开大门。大家都不由得大惊失色。庄园里横七竖八地,到处都躺着尸体。尸体的前心后背都有中枪的地方,看不出来对手攻击的方向。也有在头部就近补枪的痕迹。
李天琪在血泊里寻找,希望能找到一个活口,询问庄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史家庄园里没有一个会说话的人。
忽然,张合大惊失色地跑过来,指着庄园的后院说:
“吓死人了,我看见了鬼魂。是鬼魅杀死了他们。”
李天琪压根就不相信什么鬼魂,这些人,都是中枪而亡,哪里来的什么鬼魂。他说:
“别他妈的胡说八道,你看这些人的身上都有枪眼。”
张合以为他自己是真看到了鬼魂,拉着李天琪,执意说:
“你跟我来。”
李天琪跟着张合,来到后院。以前他们看见的那具女尸,上边果真有一个影子,和死尸的样貌极似。她不知道是从哪里找到了自己的头颅,将头颅对在她的尸体上。
李天琪不由得汗毛倒竖。掏出手枪,慢慢地向鬼魅靠拢。说来也怪,那鬼魅并不惊慌。自顾做着自己的事。
另外的一个女尸,同样如此。李天琪终是没有再敢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