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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密信最后特意叮嘱季无名把这次北周秘密之行的相关事宜延后处理。

季无名看着密信在烛火中卷曲着燃尽,默然无语。

是不是冯玄已经提前知道了季无名这次北周之行的成果不太满意,还是有其它原因?

不管怎样,冯玄和季无名虽是主仆关系,但实际上仍与亲兄弟无异。季无名看起来并不在意,也不担心,他第一时间来到无影卫官署,似乎也不着急去见冯玄。

花山的核心密室就在季无名书房的后面。原本要用书房内某个隐藏的机关才能打开。大火之后,密室的铁门已经暴露了出来,但黑色的铁门仍然严丝合缝地闭着,看起来并没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迹。现在机关被毁,只有用季无名的随身钥匙才能打得开。

季无名掏出挂在腰侧的钥匙,去开启密室铁门。他把钥匙插进一个锁孔,顺时针转了三圈,又回转了一圈,接着取出钥匙,用手轻推铁门。大门听话的往后退去。这场大火对这个铁门没有起作用。里面的密室也是用厚重的生铁铸就的,看起来密不透风,但屋内却意外的凉爽,空气也丝毫不浑浊。这个密室本就是利用花山内部的天然岩洞改建的,或许在某个隐秘的地方就有跟外界相通的出风口。

季无名走进密室,缓缓环顾四周,他已有很多日子没有来这里了,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没变,依然是老样子。

这个密室里面的格局几乎就是另一个书房,只不过这里面比外面的书房还要宽大。密室内灯火通明,墙上的烛火是常年不灭的长明灯。里面不但有书案,书架和各种书籍资料,还有会客的茶室。

茶几与官署内部的摆设完全一致,正中是一张虎皮大官椅,左右两侧各有三张客席。在这里议事,不会担心隔墙有耳,完全是个既隐秘又安全的地方。有时候冯玄也会亲自过来在这里跟季无名商谈事情。如果累了,在书架背后甚至还有一张休息用的舒适大床。可以说这个密室见证了冯玄和季无名这些年很多隐秘计划的商定和执行。有很多年,季无名待在这里的时间比待在自家府邸还要长。这里可以说就是季无名的另一个家。

甘飞先到了。

甘飞快步进来的时候,季无名已经在中央的虎皮大椅上安坐,他闭着眼靠在椅子上,似在思考什么。

“见过指挥使大人。”甘飞躬身施礼道。

季无名看也没看甘飞一眼,他的眼睛仍是闭着的。过了一会,季无名伸手示意甘飞在旁边坐下。他这才睁开眼,盯着甘飞。

甘飞大气不敢出,头低垂着,目不斜视,笔直坐在椅子上,双手握成拳,放在膝盖上,已准备接受季无名的责骂。

“这场大火已过去几日了?”季无名缓缓开口道。语声既不像责备,也不像生气时该有的样子。

甘飞额头上满是汗珠,急忙起身答道:“回大人,十三日。”他紧接着又解释道:“我的判断是我们内部有内鬼。当时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出来救火,要查出谁是内鬼还需要些时间。”

季无名没有说话,隔了一会才问道:“当时有没有其他外人出入?”

甘飞想了一下,小声答道:“有,当时有三个外人在场。”他偷看了一眼季无名,接着道:“这三人是郡主的客人。不过,他们当时并不在书房,而是在郡主的官署那里。他们有不在场的证据,郡主能够证明。”

“哦,他们是谁?”季无名眯着眼睛,看向门外。

一个娇小的人影正走进密室中。

“他们是赤血盟的田公子和他的两个随从,是我请来暗地里协助我们查沈龙案子的。”一个清脆的声音回答道。伴随着这声音进来的正是季无名的徒弟,也是无影卫的执剑人冯希儿。

冯希儿进来顺手把密室的大门关上,才快步走了过来。

看到冯希儿到了,甘飞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长出一口气,起身施礼道:“见过郡主。”

但冯希儿看也没看甘飞,径直走到季无名面前,长身一揖道:“见过师傅。”随即又迅速起身,脸上带着笑意问道:“师傅此行顺利否?可曾带回一些那边的美食特产?”

季无名脸上此时已有微笑,冯希儿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不但把她当成徒弟,也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他摇头道:“能回来看到你们已是万幸。”但季无名并没有接着往下说,这其中很多事情的保密程度连冯希儿也不能知道,更不要说是甘飞了。

甘飞暗暗吃了一惊,季无名的本事在南陈没有人能比得上,他如果说事情没有办成,那可以说整个南陈就没有人能够做得到。到底是什么事情连季无名都无法完成呢?甘飞自然不敢随便乱问。他偷偷看了一眼冯希儿,除了冯希儿,在无影卫里面,还没有谁能在季无名面前能够随意嬉笑怒骂,毫无顾忌。

但冯希儿并没有接着再问季无名此次的北周之行,而是拿出了一个用油封包裹的东西呈递给季无名,“师傅,沈龙的血鹰案已经告破了,沈龙丢失的重要物品已经找回。”语气中似乎有些得意。

甘飞表面上还是若无其事,但心中已大吃一惊,这样的大事他竟然毫不知情。不过转念一想,冯希儿做的事情从来不会跟他商量,也不会第一时间告诉他,这本就是很正常的事。可他也很好奇,看着季无名接过这神秘的东西,也想知道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季无名接过那油封包裹的物品,没有立刻拆开而是拿在手里上下仔细查看,嘴里淡淡说道:“哦,凶手是谁?”

“北周追风营。”冯希儿不无得意地说。

季无名斜看了一眼冯希儿,开始取出这个油封包裹里的东西,同时问道:“他们为何要杀沈龙?”

“师傅看完这东西就明白了。”冯希儿不无期待地答道。

这包裹已经是拆封过的,里面只有一封信。

季无名取出那封信,打开细看,但只看了一眼,他眼睛瞬时眯了起来,季无名沉思了一会,扭头看向冯希儿,“这封信还有谁看过?”

冯希儿见季无名神色有些异常,连忙答道:“除了我,还有赤血盟的田公子也看过,这封信就是他找回来的,这个案子其实也是赤血盟破的。”

季无名什么也没说,忽然就着桌案上的烛火把信点燃,冷冷道:“谁也不许再说这封信,你也一样,就当什么也没见过,什么都不知道,对谁都不要提。”

“可这封信一定是假的!”

冯希儿急道:“这是追风营陷害我父亲的手段,他们就是想通过这个在平城制造内乱。”

看来冯希儿并不相信这信中的内容。

季无名盯住冯希儿看了好一会,目光又变得柔和起来,他叹了口气,缓缓道:“希儿,不管真假,此事今后再也不要提了。”

冯希儿欲言又止,末了,才低声应道:“是!”

甘飞满脸狐疑,不知道这信里到底写的是什么。看到季无名直接把信烧了,他知道这封信必定非同小可。假的信都让季无名那么紧张,如果是真的,岂不……他已不敢想。

“这赤血盟和那个田公子什么来历,你知道吗?”季无名看着冯希儿,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冯希儿早有准备,欣然道:“赤血盟据说是一个神秘的江湖人士创办的,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和来历。至于现在这个田公子嘛,他的名字叫田冉,是很早以前北境边军一个叫田元的副将的儿子,这个田元我去查过,是跟随皇上起事的五千名长林军中的一员,不过他很早就已战死,家中只有这一个儿子,后来这个田冉被送去北墨书院读书,因为他父亲田元曾经救过赤血盟那个神秘的创始人,这个赤血盟的创始人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在他死后就把赤血盟盟主的位置传给了田冉。”

季无名脸色更加阴沉,“你知不知道这个田元或许就是郭淮一党?”

冯希儿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田元战死是在郭淮谋反之前,当时他的确是郭淮的手下,如果这样说,那所有北境边军的人岂不都是郭淮一党了。”

季无名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忽然变得既阴沉又冷酷,“那个田公子既然知道这封信,已经不能留。”

季无名又冷冷盯着冯希儿,一字一字道:“找个机会除掉这个田冉!”

“为什么?他们只是拿钱办事啊。”冯希儿有些急了,急忙解释道:“他答应我不会把这信的内容泄露出去的,严守秘密也是赤血盟的规矩。何况这不过是追风营的诡计,他们就是想让平城生乱。这样随意杀人,不就正好遂了北周的心愿吗?”她上前拉住季无名的衣袖,娇声哀求道:“师傅,留他一条性命吧,我保证他必会站在我这边。”

季无名摇头叹息,“你父亲现在还不知道,如果被他知道,恐怕死的人会更多。”

冯希儿已急得脸色发红,追问道:“这封信是从追风营那里得到的,他们必定已经看过这封信的内容了,按师傅的意思是不是要把北周的人全都杀光?”

季无名忽然脸色一变,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冯希儿看了许久,才缓缓道:“希儿,你是不是喜欢上这个田冉了?”

冯希儿被说中心事,头立刻垂了下来,眼睛看着地面,既不否认,也不再继续争辩。

季无名轻叹一声,没有说话。他知道一个女孩子一旦喜欢上一个人,要想把他们分开比登天还难。何况冯希儿还是郡主,是自己主人的宝贝女儿,从小娇养惯了,想要什么从来都不会落空。如果不依着她的性子来,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荒唐事来。所以季无名此刻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暂且把这件事放下。

甘飞看到冯希儿的表情,也猜到郡主心有所属,心中不禁醋火中烧,他早已喜欢上了冯希儿,只是碍于她尊贵的身份没有表白。

甘飞出身卑微,家里贫穷,他这些年在无影卫那么努力,一直拼命替季无名和冯玄做事,除了想出人头地,还想借此取悦冯希儿。看到冯希儿已有喜欢的人,他当然不想轻易放弃,但他也没有不自量力的去硬抗,他知道这样做不但没有效果,反而会招致冯希儿的反感。所以他非但没有附和季无名让冯希儿杀掉田冉的动议,反而替冯希儿说起了好话。

甘飞眼珠转了转,上前说道:“大人,我觉得现在不应该杀赤血盟那个田公子。”

看到甘飞帮她说话,冯希儿看他的眼神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她忽然觉得甘飞也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

“哦,说说看。”季无名看向甘飞。甘飞在他去北周时,无影卫的工作基本都是甘飞在打理,对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更加熟悉和了解,季无名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田冉是近卫门的陈楠公主请来帮她查血鹰案的,据我所知,他深受公主器重,现在是她身边的红人,杀了他等于跟公主和近卫门为敌,也会让公主以为这个案子跟我们无影卫有关。”

甘飞说的时候故意加重了田冉跟公主的关系,想激起冯希儿的醋意。果然,听到这个,冯希儿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在了。

甘飞看在眼里,继续若无其事说道:“不管这封信是真是假,我们都可以说成是北周追风营故意栽赃陷害,如果杀了这个田冉,反而会让人怀疑这信的内容是否就是真的。”

季无名沉思了片刻,觉得这些话说的没错。他面色稍缓,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吩咐甘飞把花山资料库中涉及以前那十三起血鹰案的档案进行转移存放。至于原因是什么季无名并没有向甘飞说明。甘飞当然也没问,他很聪明,季无名没有说那就不该问。不过既然牵涉到血鹰案,甘飞猜测或与近卫门正在调查的沈龙血鹰案有关。

“大人觉得这些资料放在哪里合适?”甘飞沉思了一会,还没完全想明白。

在他看来,花山资料库在花山的核心,也是纯铁打造的密室,关卡林立,防守严密。如果放在那里不安全,似乎就再也找不到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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